一起凶殺案
?回到家的陸九川,此刻腦子亂,很亂。
發佈會現場發生的一切,總讓他覺得哪裏不對,又似乎合情合理。還有那個敲他車窗的老人,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打開電腦,發現此時的網絡各大平台都處於伺服器崩潰的邊緣,啟源生物發佈會結束至今也就一小時不到,居然造成了這麼大的轟動?就連外媒都有在報道,可現在他們那還是晚上吧?!
“原來如此!怪不得叫了那麼多當紅網絡媒體人,原來是炒作!”陸九川拍了一下大腿,感覺自己恍然大悟。但又轉念一想,便陷入沉思:連朱局長都來了,沒有點真材實料,啟源生物怎麼敢做欺騙大眾的無意義炒作?周偉的基因也是同時存在於公安基因庫的,作假顯然是不可能。難道真的被他們研究出來了?”
人,其實是種貪婪的動物,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幻想某一天會到過去,告訴當時的自己下一期的彩票號碼是多少。可祁淵的“穿越便是歷史”的言論很大程度地打擊了這樣一部分人,以至於過了好一段時間網絡上還是沒日沒夜存在着一個高熱度話題——#時光機#。
陸九川本身也算是“民科”一類的人物,可對於時光機,他不像父親那般有過研究,因此也做不出實質性的專題。但他又不想去為了騙瀏覽量而發佈一些忽悠人的言論。以至於現在的他確實有點鬱悶——常規科普文幾乎沒人瀏覽。
在百無聊賴時,他想到了一個人,秦凱。秦凱是個有記者夢的陽光青年,從大學第一天認識他開始,他就說自己要當一名大記者,而現在的他也確確實實成為了記者,雖然沒有報道過什麼大新聞,但因為他對記者行業的熱情,加上勤奮,在報社倒也有了立足之地。而他和陸九川,像兄弟又像合作關係,親密無間,總會資源互補。
“哇!九川,上次把邀請函給你我真後悔啊,沒想到啟源生物居然這麼牛,結果所有報道都被冷倩搶了風頭。”秦凱見到陸九川來到報社,不由分說開始數落起來。
陸九川白了他一眼,說:“我又沒有逼你給我,問你拿了你就給,我以為你們報社很多呢。對了,冷倩,那個白白凈凈的漂亮女孩,是你們報社的人吧?”
秦凱聽到陸九川說起冷倩,原本不大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線,猥瑣地用手肘頂了頂陸九川說:“九川,你不是看上她了吧?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冷倩這個人,就這麼說吧,你如果把她扔海里,可能海水都會結冰。”
“這點,我是見識過的,她……”陸九川欲言又止,想想算了,怕被誤會,況且秦凱應該無論如何不會相信是冷倩是主動加的他,便開始轉移話題,“算了不提她了,我請你火鍋吧,當做你給我邀請函的報酬。”
“火鍋!為什麼你偏偏要現在請我吃火鍋!要麼晚上再去吃!”秦凱嚷嚷道。
“怎麼了?”
“我跟你說,我們市區發生了一起謀殺案。我剛接到報社消息,要派我去一趟。”秦凱突然聲音降低了一個調,繼續說道,“據目擊者說,死者全身上下沒有致命傷,但是死狀很恐怖,眼珠子血紅,都快瞪出來了。”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陸九川立馬來了興趣,因為在臨新市,每年命案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都是意外殺人。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千萬不要多說話。”說罷秦凱偷偷從抽屜里摸出兩張證件,一張是他的記者證,另一張是實習證,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實習證塞到了陸九川手裏——他們兩個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事了,平常陸九川就是秦凱的百科全書,而秦凱就是陸九川到處暢行無阻的通行證。
命案發生在一個老式的小區樓內,據傳這一帶當時住的可都是知識分子。當他們兩人來到五樓的時候,發現案發現場有大量的死者鄰居在圍觀,警方已經拉起了警戒線。通過詢問,鄰居告訴秦凱,死者姓詹,幾十年前本是一名科研人員,後來不知為何就不見了蹤影,直到被殺死,屍體臭起來被人發現,才知道他回來了。
秦凱此時向警員展示了記者證,然後手腳並用,聲色並茂地和警員講述了自己是個專業的記者,絕對不會破壞現場,警員才同意兩人進去一小會。
房內暖空調開着,沒有明顯灰塵,甚至電水壺中還有殘留的水,廚房間垃圾桶有生活垃圾,說明死者之前已經回到這所房子居住。現場沒有一絲血跡,沒有打鬥痕迹,餐廳的椅子除了一條擺放在客廳,其餘的都整齊擺放在餐桌周圍。
死者身着棕色破舊棉襖躺在客廳,身體表面沒有明顯可見傷痕,脖子也沒淤青,不像是窒息而死。四肢均已僵硬,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掌心對着地面呈半握爪狀,雙腿最大限度伸直。頭髮凌亂不堪,血紅的眼睛睜得很大,而嘴唇周圍有很多裂痕,整體面部表情十分猙獰。
“我見過他。”陸九川望着死者的臉,繼而看着他的頭髮和棉襖,突然說了句。
“誰讓你們兩個進來的?”一陣洪亮又有威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陸九川和秦凱一回頭,看到一個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帶着幾個年輕警察,正一臉怒氣朝他們走來。
“我們,我們是記者。”秦凱居然結巴了起來,身體不由得挺了挺,將自己顯得更加“正派”一些。
“記者也不能進來,萬一破了壞現場怎麼辦,出去!”男人對着秦凱斥道,隨即指着陸九川說,“你,留下。”
秦凱吐了吐舌頭,一臉不爽地走了出去,當他越過警戒線的時候,見到剛才那個放他們進去的警員臉色比屎還難看。
“你叫什麼名字?你認識死者?”男子像是在審問犯人,一連問出兩個問題。
“我叫陸九川,我在一周前啟源生物科技公司發佈會結束后見過死者。那時他來敲過我車窗,聽他說的話好像認識我父親。”陸九川坦白了事情的經過,但並沒有將老人的忠告說出來。
“然後呢?”男子似乎不死心。
“沒有了。”
“你聯繫方式留一個,後續可能需要你或者你的家屬來協助調查。我們現場找不到死者證件,而且基因庫里也沒有這個人,因此不能確定身份。”說完男子讓身後的年輕警察給陸九川遞上紙筆。
“可以。”陸九川接過紙筆寫上了自己的號碼,說,“我能好奇問一句嗎?警官。”
“你說。”
“案發現場,門口有警員把守,也拉了警戒線,為什麼屍體還在裏面,但是裏面卻連一個警察都沒有?”陸九川也發表了自己的疑問。
“因為我是中途接手過來的。當之前孫警官看到屍體時,發現這次凶殺案和我七年前辦的連環殺人案死因很像,就直接請示上頭把這個案子交給我了。”
“那麼他的死因是什麼?”陸九川對萍水相逢的老人很是關心,因為他可能是父親的故人。
“別問那麼多了!這個交給我們警方就可以了!”男子聲音大了起來,說完便示意陸九川離開。
陸九川出門便被秦凱拽着走了,一路上秦凱一直在問陸九川裏面發生了什麼,對於秦凱,陸九川並沒有隱瞞,一五一十訴說了經過。
說完他想到了母親可能認識死者,就準備給她打個電話。
“對了,秦凱,我想到個事,先走了。你回去幫我查一下七年前的連環殺人案,資料發我郵箱裏。”
“哎!今晚火鍋……”秦凱想去拉陸九川問問今晚火鍋的事情,結果一轉眼就發現沒影了。
其實陸九川只是不想在秦凱面前和母親打電話,到時候母親萬一又問東問西,難免兩人會發生口角。他看着手機屏幕猶豫了良久,最終還是撥通了電話:“喂,老媽。”
“怎麼了?”林麗瓊很驚喜他兒子會主動和她聯繫。
“媽,我問你個事,爸爸認不認識一個姓詹的人?年紀大概六十多歲。”
“詹國祥,詹老師!他是我和你爸爸的老師,他,他怎麼了?”林麗瓊很詫異,兒子為什麼會突然問起詹老師。在陸九川很小的時候,詹國強經常會來家裏做客,但是童年那麼遙遠的記憶陸九川怎麼可能會突然記起。
“他死了,我剛在他家裏。”
“小川,媽媽現在馬上訂機票回來。”此刻的林麗瓊正在異國他鄉談生意,得知消失了二十年又出現的恩師死訊,便顧不得其他的事情了。
第二天下午,陸九川,林麗瓊兩人來到了公安廳,一路上陸九川和林麗瓊講述了昨天事情的經過。
而秦凱早已經來到了公安廳等候他們,見他們來了,秦凱和值班警員說了一會後,警員便安排他們三人來到了審訊室,隨後,昨天的中年男子帶來一個年輕的警察進來,並出示了相關證件:“胡志勇,臨新市刑警大隊第二支隊隊長。感謝你們協助調查。”說完眼睛掃了陸九川和秦凱一眼。
“胡警官,您好,我是陸九川的媽媽。死者是不是名叫詹國祥?他是我的老師。”林麗瓊顯得很急切。
“是的,死者正是詹國祥。我們通過死者鄰居了解到,死者本是一名科研人員,同時也是臨新大學的教授。20年前因為其主管的實驗室出現事故之後,便銷聲匿跡,離開了臨新市。”胡志勇說道
此時確定是詹國祥遇害,林麗瓊終究還是紅了眼眶。
胡志勇看向林麗瓊,問道:“林女士,請問死者有什麼仇人嗎?”
她深呼一口氣,說道:“據我所知沒有!老師一向德高望重,待人方面也非常和善,我和孩子他爸畢業后也在詹老師的引薦下,進入了當年的T-1實驗室,並且被重點培養。後來因為生下小川,就我做起了專職母親,但老師也會經常來我們家串門,所以我們彼此都非常熟悉,並不知道他會有什麼仇人。”
陸九川聽到母親敘述着過往,難免有些心酸。在他有清晰的記憶開始,父親就已經不在了,對於父親他只有朦朦朧朧的印象,但因為父親的職業讓陸九川顯得格外憧憬。可是對於母親,他卻只知道母親是個女強人,卻不知她是曾是以放棄夢想為代價,來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
“那會不會是20年前的爆炸,導致遇難人員的親屬報復。”胡志勇摸了摸滿是鬍渣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問林麗瓊。
“不會,遇難者有兩位,其中一名就是小川的父親,另一名是個女的,據說她遇難后她入贅的丈夫就拿走全部補償款,並狠心拋棄了女方父母,離開了臨新市。而且爆炸的事故不是詹老師引發的,當時他並不在實驗室樓內。”
“如果排除仇殺,那情殺……”胡志勇像是在自言自語。
“也不可能。”林麗瓊說,“在我們還是學生時期就就經常開詹老師玩笑,而詹老師也說自己不獲得諾貝爾獎不會結婚。他是個科學的狂人,對物理的研究到了一個癲狂的狀態。用他的話說,他可以不吃飯,但是不會停止研究。這樣的一個人很難惹上情債吧?”
“嗯,也有點道理。”胡志勇若有所思。
“警官,會不會……”林麗瓊剛想說什麼,但看了一眼陸九川,欲言又止,便說道,“不沒事,是我想多了。”
胡志勇剛被打斷了思考,但看到林麗瓊正在揮手否定,也沒在意。他皺皺眉,思緒飄到了七年前:難道真的是七年前那場隨機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出現了,而被害的恰巧是詹國祥?
“請問胡警官,死者的死因是什麼?”陸九川此刻還是沒忍住一直以來的疑問,朝着胡志勇問了起來。
胡志勇原本不苟言笑的臉,此刻更凝重起來:“經法醫初步檢測,死者手腕處和手臂外側有淤青,嘴唇有重度的裂開痕迹,頭皮表面有淤血,但這些均不是致命傷。死者的死因是被人強行灌入大量沸水導致死亡。”
聽到胡志勇的敘述,陸九川等人的臉色煞白,林麗瓊更是忍不住哭了出來,這麼多年來女強人的形象蕩然無存。陸九川第一次見到母親哭泣,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接過年輕民警遞來的紙巾為她擦拭眼淚,並說:“好了老媽,別哭了,別哭了……”
待到林麗瓊情緒穩定下來,陸九川心裏想到了詹國祥對他說的最後那句話——“最好不要和啟源扯上關係,千萬要記住”,突然轉頭和胡志勇說道:“胡警官,我覺得您可以調查一下死者生前的主要科研成就,以及啟源生物公司對於時光機研發過程,如果可以的話,也調查一下啟源科技近幾年的招聘會的招聘情況,來確定一下他們那邊的招聘情況。畢竟同行就是冤家,而我也是在啟源門口碰見死者的。“
胡志勇感覺出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分析能力和洞察能力不一般,他很明白陸九川這些話的意思。
第一次見面問的問題,以及這一番話,都讓胡志勇心裏開始對這個年輕人有好感起來,他說道:“這個有待調查,等我通知吧。死者已經沒有家屬了,你們算是他唯一比較親近的人了,以後可能會多多麻煩你們。這是我的號碼,你記一下,有事可以直接聯繫我。”
“儘力吧。”陸九川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