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結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終於完成了！接下來等油漆到了，塗上去晾一晾就可以住了。”陸九川坐在地板上，伸了個懶腰后小心翼翼地放下鎚子，欣賞着眼前的作品，心裏甚是滿意。
這是一個房屋形狀的狗窩，“A”字形屋頂下面有一個大大的拱形門，內部空間十分寬闊，估計可以容納三個成年後的璐璐。
今天是平安夜，離冬至已經過去兩天，璐璐的身體依然還是那樣，沒有很大的起色。陸九川也聯繫過吳曉醫生，但是吳曉醫生說只要不流鼻涕，不拉稀，沒有大量眼屎就不會有問題。
當然，這些癥狀璐璐一個都沒有，就是比較嗜睡，陸九川便也放下心來。只不過自己好像也有點感冒了，這幾天總是感覺乏力，偶爾還有點噁心乾嘔。
陸九川剛想起來去喝口水，當整個人站起來的時候，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腦袋一陣眩感。他不小心踉蹌了一下就摔倒在了床上，便索性就躺在了床上閉目養神。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額頭，無奈地說道：“好像有點發燒了。”
一個人，不管他平常有多少堅強，只要是他生病的時候，意識模糊的時候，那個人總會覺得孤單，就感覺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而被感到被全世界拋棄的人，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胡思亂想。
陸九川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淺睡中他腦袋裏浮現了很多過往雜亂、朦朧、毫無邏輯的畫面，也想到明天和冷倩的聖誕節約定，等蘇醒過來的時候，便摸了摸身旁，拿到了自己的手機。他編輯了一條微信發給冷倩：“璐璐好像生病了，我好像也有點發燒了。”
當他點下發送鍵的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告訴冷倩自己也生病了，是故意想讓她擔心，還是希望能跑過來照顧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九川的手機也遲遲沒有動靜。他總是在淺睡眠狀態反覆醒來，生怕錯過手機的任何一條信息。
“叮咚~”手機的通知聲響起的那瞬間，陸九川整個人清醒起來，他不假思索地打開微信后，看到冷倩的頭像那空空如也，並沒有那個紅紅的“1”標記，只看到一條該死的垃圾短訊。
陸九川失望地把手機甩到一旁，想到這幾天冷倩彷彿人間蒸發一樣，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突然他又發瘋似的拿起手機，並撥通了秦凱的電話，沒等秦凱說話，陸九川就急切地問：“冷倩呢？好幾天沒見到她了，發她微信也不回。”
“她辭職了啊，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電話那頭的回答讓陸九川一怔，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彷彿靈魂被抽空了一般。
“喂喂？九川你沒事吧？”秦凱感到莫名其妙，關切地問道。
“沒……沒事，先不說了，你忙。”
陸九川掛斷了電話之後，失落地伸出兩隻手捂住鼻子和臉，任由呼出的氣體碰撞在手掌心——這樣一來，他自己的每次呼吸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也只有這樣，他才會好受一點。他此刻就覺得自己的臉很燙，手很冰。
“算了，還是吃點退燒藥吧，燒壞腦子就不好了。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了，璐璐肯定餓了吧。”
陸九川趔趔趄趄走到了斗櫃旁，打開抽屜，拿出退燒藥，送水吞服了之後，又從另外一個抽屜里，拿出一袋狗糧準備給璐璐開飯。
璐璐看到陸九川拿了狗糧過來，慢悠悠地晃了兩下尾巴，輕輕呼喚了幾聲，彷彿像一個等待用膳的柔弱公主，招呼下人前來上菜。當陸九川把碗遞到璐璐身旁的時候，它就迫不及待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看起來食慾還算不錯。
陸九川就這麼看着璐璐吃着，心中填滿了無數個關於冷倩的疑問——以後會不會見不到面了？她會不會不要璐璐了？她為什麼要走……
直到第二天下午，陸九川都沒有等來冷倩的回復，這時他強撐着微燒的身體，為璐璐準備了一大碗食物，便離開了家。
聖誕節，天氣格外寒冷，但是寒冷的天氣絲毫擋不住聖誕節快樂的腳步。今天，不管是街邊的商店，還是大商場內，都佈置了美麗的聖誕樹，有的工作人員也穿上了聖誕老人裝，載歌載舞，逗得孩子們臉上泛起了高原紅。
當陸九川從商場的車庫離開時，車子上多了一套聖誕老人裝，還有一堆堆包裝精美的聖誕禮物。
而此時陸九川的目的地是臨新市福利院。他想起冷倩說畢業后每年都會和院長裝成聖誕老婆婆，於是他想碰碰運氣，希望能見她一面，問問她為什麼不辭而別。
……
福利院內，陸九川和院長誠懇地溝通了一會，並告訴院長自己是替冷倩過來的，院長便同意陸九川在孩子們吃晚飯的時候裝成聖誕老人為孩子派送禮物。
當孩子們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食堂里便響起了歡快的聖誕歌，伴隨着輕快的歌聲，陸九川裹着一身臃腫的聖誕老人服，拖着一個巨大的白色禮物袋出現了。
“大家好，我是聖誕老人，來給你們送聖誕禮物啦！”
“好哎好哎，聖誕老人來了！”孩子們歡呼雀躍。
“Jinglebells……”
陸九川率先來到一個小嬰兒身旁，只見他縮在看護阿姨的懷裏，愣愣地看着陸九川，小嘴不斷鼓動着。陸九川晃了晃腦袋，捋了捋白色的鬍鬚，做出一個鬼臉，小嬰兒見狀也傻傻地笑了起來，這時陸九川就順勢拿出一個小禮物盒，放在在小嬰兒的襁褓內。可能是因為發燒還沒有好，加上戴着聖誕老人鬍子，陸九川隱隱約約覺得氣有點透不過來。
“Jinglebells……”
陸九川此時又賣力地做了一個華麗的舞步，來到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身邊，當小女孩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陸九川的時候，陸九川一臉“慈祥”地和小女孩說要笑一笑才能給禮物，女孩就毫不猶豫地哈哈大笑起來。陸九川也樂呵呵地拿了一份禮物交給了小女孩。頭，好像更暈了。
“Jinglebells……”
“聖誕老爺爺，聖誕老爺爺，這裏這裏！”循着小男孩稚氣的聲音，陸九川大步流星地來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轉了一圈之後，重心不穩地將小男孩放了下來，並讓他自己挑禮物。男孩樂得像是開了花，從袋子裏拿出一個最大的盒子，便馬上跑到一旁去拆開來看看。
“Jinglebells……”
“Jinglebells……”
“Jinglebells……”
“院長媽媽院長媽媽，聖誕老爺爺摔倒了！”聽見孩子們焦急的呼叫聲，院長趕忙跑了過來。
陸九川因為發燒，又跳了半天舞，體力顯然有點不支，在無限循環的聖誕歌聲中，昏倒在了地上。所幸當院長扶起他的時候，他便恢復了些許神志，情況不算嚴重。
“院長，對不起，今天你可能又要當聖誕老婆婆了。其實我今天有些發燒了，現在實在撐不住了。”陸九川這時還想着給院長道歉，因為他怕壞了孩子們的興緻，只能懇請院長重新當回聖誕老婆婆。
“沒事沒事小夥子，你好好休息吧。”院長扶着陸九川，言語中儘是關心。
陸九川強撐起笑意，揮了揮手，和孩子們道了別，轉身落寞地離開了福利院。
走出福利院的時候，他發現天空中飄着幾片雪絮，凄美又滄桑。
但他並沒有走遠，而是靠在福利院不遠處的大樹下，眼睛痴痴地看着福利院的大門。他多希望此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可以出現在那兒，來完成當初一句並不算是很正式的承諾。
可即使不是一個正式的承諾，還是有人會當真，不是嗎？
寒風刺骨，像針扎一般刺進陸九川的心靈，然後在他的心裏慢慢擴散，將這股寒意蔓延到了陸九川的全身。
雪絮此時也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在陸九川紅彤彤的聖誕帽上越積越多，不一會兒聖誕帽就變了顏色。當時鐘悄然走過十二點，街邊的路燈也暗了下去，陸九川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厚厚的一層雪花，離開了這兒。
聖誕節，變成了陸九川心裏的聖誕結。
而遠處一個茶色捲髮女孩子，雙手抱膝，蹲在圍牆的黑暗帶，肩膀隨着哽咽起伏着。她望着聖誕老人在飄雪中離去背影，眼淚止不住地流着，嘴裏一直在重複“對不起九川，對不起璐璐，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