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蔣佑君☆番外
十歲的神童,十五歲的天才,二十歲后也只是個普通人。然而人與人是不一樣的,而蔣佑君從一開始就知道,即使會為衣食生活奔波勞苦普通的碌碌終生,他也命中注定會成為普通人中最不普通的那個。
以上描述並非是某人的中二病發作綿延數十年甚至到成年還死性不改的重症晚期癥狀,造成這一事實的源頭,僅僅是因為他有一雙天生異於常人的眼睛罷了。並不是能看到幽靈鬼怪之類的陰陽眼,也不是混血兒一樣的彩色甚至異色虹膜,他的眼睛看到的是物體的‘內部’,簡單的擲骰子來說明的話,就是他可以透過外層遮擋物直接看到裏面骰子的點數的狀況。
聽上去是個很不錯的超能力不是嗎?無論是用來作弊出千偷窺等各種行為都便利無比。
如果只想到這些未免圖樣圖森破,在年齡和精神力成長到可以自由控制這一能力之前,蔣佑君眼中的世界即使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也不甚貼切。能夠想像這樣的一個畫面嗎?早點攤子上炸油條的是個只有零星幾塊肌肉的白骨骷髏,而坐在板凳上吃飯的人嚼成糊狀的豆漿油條鹹菜順着半透明的食管長驅直下,被暴露在空氣中的胃蠕動着消化,如果視線再往下移還能看清對方的大腸中有幾節大便。
換做是你,你是否還能面色如常的繼續吃早餐?但蔣佑君卻將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整整十五年。
——
“這就是小佑君吧?長得真可愛啊。”
蔣佑君瞥了一眼和自己母親聊天的‘女人’——軀幹四肢肌肉骨骼完整,只有顱骨上兩個晶體略顯渾濁的眼球空落落的懸在眼眶當中,其後擠成一團密密麻麻的神經血管讓人光是看着都覺得噁心。他輕聲道了一句‘阿姨好’便重新低下頭繼續擺弄鋪了一地的拼圖牌。
“哪裏哪裏,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學他爸爸面無表情的樣子,平時也不愛跟別的小孩一起玩,無趣極了。要我說啊,小孩子就得像你們家小音一樣,又活潑又可愛,看到就想抱回家養。”
“千萬別讓他聽見你誇他,不然那小子皮起來跟猴兒似的,熊死了根本管不住,每次都要孩子他爹拿鞋底子抽着才聽話,可煩。”
“快得了吧,認識那麼多年我還不知道你么,心裏偷着樂呢吧。”
“心照不宣嘛,兒子是個天才你不是也很得意嘛。”
所謂的‘可愛’、‘漂亮’、‘帥氣’之類的形容詞,不過是一堆皮肉白骨排列組合而成的人形罷了,有什麼值得得意值得驕傲的?蔣佑君完全無法理解兩個明貶暗褒自家寶寶正攀得飛起的已婚婦女。
“爸爸說,拼圖的時候要把先牌都翻到同一面才可以開始,不然很容易弄錯的。”
“關你什麼事,反正不管正反我都一樣能看……”
比自己還要小一號的白嫩的小手將他剛放上的拼圖揭下,翻面后重新放回那個位置。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又立刻消失的,是以往他只在鏡中、電視或者照片上才能看到的,和自己一樣的正常人類應該有的肌肉上覆蓋了皮膚的樣子。一直渴望着自己的世界能有和自己一樣的同類出現,卻一次又一次失望的蔣佑君此時竟有些不敢抬頭,他害怕等來的又是一次失望。
“你生氣了嗎?對不起,擅自動了你的東西。”稚嫩的軟軟的聲音很是誠懇的道了歉,學着蔣佑君的樣子蹲下,卻因為腿部力量不夠一屁股蹲兒栽坐到地上,聽聲音會很疼但對方卻沒有哭,反而開始認真看拼好的那部分拼圖,“這是你一個人拼的嗎?好厲害!”
是,普通的樣子。
不是肌肉的紅也不是骨骼的森白,只是普通的白嫩嫩的包子臉上帶着一點點紅暈,卻讓蔣佑君發自心底的感到興奮:“你,你叫什麼名字?”
“顧清音,顧是……反正是很難寫的那個顧,清是清水的清,音是聲音的音。”軟軟的顧清音包子忙着把反着的拼圖牌一個個摳下來放正,不然絕對會被蔣佑君此時狂熱的表情給嚇到。
原來他就是跟母親聊天的女人的孩子,知道這一信息后,蔣佑君莫名的鬆了口氣:“我叫蔣佑君,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那個,我知道突然提出這種無理要求會很讓人為難,但是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讓我感受到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孤單一人。
但是很明顯,智商天生就高的蔣佑君小朋友完全沒有考慮過對方那個年齡段的理解能力是否能跟得上他的思路,於是東拉西扯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換來的只有顧清音小朋友迷茫中帶着欽佩的眼神:“你果然好厲害!說的話我完全都聽不懂呢。”
“……”蔣佑君渾身充斥着拋媚眼給瞎子看的無力感,他剛剛着急上火到底是為了啥?他卻不知道,他嘴角正掛着從他能夠看清事物后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笑容。
而正是這一個驚鴻一瞥的微笑,使得兩人的前半生幾乎綁定在了一起——同一個幼兒園同一所小學同一間初中,甚至於在蔣佑君輕描淡寫的‘跟班主任談了下人生理想星星月亮’之後兩人做了連續六年的同桌,換座位的時候從來沒他們什麼事的慣例而且看樣子似乎在初中還會繼續下去。
也就是顧清音能忍得了這麼粘人的蔣佑君,雖然這種‘容忍’完全是在當事人太過神經大條的情況下完成的。
升入初中新學期的第一次國旗下講話,已經本能的幹什麼都跟蔣佑君一起的顧清音抬胳膊肘子捅了捅對方:“哥你看到沒有,隔壁班有個女生超可愛的!”沒錯,他一直把比他聰明比他強的竹馬當親哥看。
並沒有近視卻在暑假配了副平光鏡用來裝逼的蔣佑君用中指推了推眼鏡:“哦?雖然對你的審美觀不抱期望,但我還是勉為其難的看一眼吧,你說的是哪一個,指給我看。”
早就習慣竹馬的臉盲症的顧清音抬起手臂:“就是那邊,看位置應該是14班,臉有一點圓,馬尾辮綁的好高好高的那個,很可愛對吧?”
對於看人都是骨頭和肌肉塊的蔣佑君來說,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尋找一個用他看不到的部分作為描述的人實在是難了點,所以他乾脆利索的作出了答覆:“馬馬虎虎夠及格,怎麼,難道你想追她?事先說好,我看她不是很順眼,別指望我幫你打掩護。”
“哥~我還沒想那麼遠呢。”顧清音翻了個白眼,男生喜歡看漂亮女生是本能好嗎,誰說覺得人好看就一定要去追啊,“倒是你,眼光從小就高得可怕,以後絕對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蔣佑君瞥了一眼發小圓圓的娃娃臉,半認真半玩笑的挑起他的下巴:“如果我真的找不到女朋友,那就娶你好了。”
顧清音好笑的拍掉那隻明顯是在調戲他的賊手:“得了吧,為了結個婚還要跑到國外去,多麻煩。但你不介意的話,我很樂意當你的伴郎。”
“哦,我可愛的學生們,雖然很開心看到你們在新學期的第一天就關係這麼好。”兩人的腦袋突然被狠狠地往下一按,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地中海髮型老頭正用及其‘和善’的表情看着兩人,“但是,從現在開始,如果再讓我聽見你們說哪怕一句話,今後一個月的廁所衛生都由你們負責,明白?”
蔣佑君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順手把顧清音攬過來捂住他的嘴。
“唔?”顧清音迷茫的眨眼。
蔣佑君捏了捏他無名指第二指節,換來了他的安分。
等他們聽完校長那幾乎沒完沒了的講話,雙腿幾乎站麻了的同時,顧清音也困的幾乎要把之前發生的小插曲給忘掉了。
認命的拉着頭一點一點的顧清音的手順着人.流的方向離開操場,一邊回頭小聲跟他說著話:“剛剛覺得很奇怪吧?我捂住你的嘴的時候。”
連推帶擠還被人踩了一腳總算是清醒了點的顧清音嗯了一聲。
“那老頭就等着你答他一句好省下請環衛工的錢呢,以後看見他的躲遠一點免得被陰……算了,有我在他也坑不到你。”
“你也不能天天跟着我啊,不就是離老頭子遠點嗎,我知道啦。”終於走到人少一點的地方,變得清涼和新鮮一點的空氣讓顧清音伸了個懶腰,襯衫被舉高的胳膊拉起,隱隱約約露出一截腰線。
蔣佑君眸色略沉,在腦海徘徊許久的話脫口而出:“你若不棄,我定不離。”
顧清音卻沒絲毫感動,反而湊近了摸摸他的額頭:“不燒啊,那就是昨天熬夜看書看魔怔了?怎麼突然說這麼肉麻的話。”
“……啊,大概確實是魔怔了。你先回班吧,我去辦公室找老師有點事。”
顧清音不疑有他:“哦,那你小心別遲到。”
目送對方上了樓,蔣佑君斂去笑容的同時閉上了眼睛:“太糟糕了,調侃的次數太多以至於……不,大概已經不只是調侃了。”之前談話時心臟被揪緊的感覺,以及將對方攬入懷中時的心跳加速絕對不是錯覺。
但不是錯覺才是最糟糕的事情,那意味着他真的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
“哥你幾個意思,不是說看那個女生不順眼嗎,那為什麼還要她做你女朋友!”
要不是因為你表現出對她有意思的樣子,我至於跑去勾引個骨頭架子嗎?當然這實話是不能說出來的,於是蔣佑君沉思半響之後說:“因為你說怕我交不到女朋友,所以她跟我告白的時候我想着‘要不就試試吧’,所以答應了。”
“好輕浮!哥你對待感情的態度好輕浮!跟你交往的人真是太可憐了。”顧清音不再搭理搶了他妹子的某人,一臉嫌棄的繼續玩他的小霸王插卡超級瑪麗去了。
“……”完全沒想到對方竟會是這種反應的蔣佑君傻眼了,他好像,又弄巧成拙了?
而另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這竟成了蔣佑君十年如一日暗中翹顧清音牆角的序幕曲。
所以顧清音作為一個有錢有臉有身材的准高富帥為何二十二歲不但沒破過處甚至連戀愛都沒談過一次的原因也很明了了——有一個更高更富更帥的、對他哪怕只是多看了兩眼的異性都要製作出作戰方案的青梅竹馬在,他能找得到女朋友才是真正的靈異事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