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美人一笑葬英雄
?所有太醫都說魏楚這一胎胎位極正,她又身體康健,生產不會有大問題,可是,自從她昨天下午發動,到現在幾近凌晨,依舊沒生下來!
桓昱聽着屋子裏的人從高聲尖叫道爆粗怒罵,再到現在是不是有氣無力地出一聲,他看見一盆盆的血水被丫鬟們從屋子裏帶出來,只覺得自己的血也跟着涼了,他想要衝進屋子裏里,可是雙腳像是被鐵鏈緊緊鎖住,動一下就覺得要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從來沒有一科,像現在這樣害怕,彷彿一旦推開門,這一生就要再次踏進地獄。
劉氏攢着帕子,被人扶着坐到椅子上,宮裏的太監來催了好幾次,可她依舊一步也不敢離開,嘴裏不停地念叨:“阿奴……娘的阿奴……”
劉氏沒有離開,太子妃和晉王妃也跟着留了下來。院子裏夜深露重,兩人勸了好多次讓劉氏到偏廳去休息一會兒,可是劉氏始終不肯,兩人無奈也只有跟着婆婆一起等在產房門口。
魏覃因為征北軍感染瘟疫的事,匆匆忙忙回了皇宮,在場的其他人也知道了這件事,劉氏自然也知道了,她一面憂心女兒,一面又擔心兒子,加之五六個時辰都心急如焚地站着,整個人漸漸地有些支撐不住了。
蔣氏瞧着產房裏進進出出的人,又看着自家婆婆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心裏也是急得要死,再加上小叔子在北燕那邊出的事,只覺得這一夜竟比當年全家被困長安城的時候還要難熬,那時候雖然冒着生命危險,可是大家的心都是在一起的,可是如今……卻只覺得越來越……讓人難安了。
這一夜,像是將某些被可以掩埋的東西都瞬間揭開了,至少,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了。
魏楚的生產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產房裏才終於傳出了一聲嬰孩的啼哭。
桓昱往前邁了一步,卻因為僵立太久,直接踉蹌摔倒在地,管家驚呼一聲正要去扶,卻見桓昱已經站起來,一把走出門報喜的產婆,緊緊盯着她,聲音澀啞:“公主……公主怎麼樣。”
產婆被桓昱的樣子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臉上帶着笑:“恭喜駙馬,恭喜皇後娘娘,公主生了小公子,母女平安!”
這句“母女平安”就像是將桓昱拽出地獄的手,他的命早已經拴在了這產房裏,極度害怕的那幾個瞬間,他幾乎都已經在想一定要走在她前面,他絕不要再做那個無望苦等的人了……好在,母女平安,太好了。
桓昱側身,閉了閉眼,晉王妃藍秀心剛好走過來,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面前這個高大硬朗的男人眼角劃過一絲晶瑩。她立刻避開眼,卻到底難掩心中驚詫,側眸看了桓昱一眼,面前的男人已經從產婆的手裏抱過了孩子,俊朗沉穩的模樣看着與以前一般無二,彷彿那一下只是她的錯覺……她是最不清楚兩人糾葛的那一個,但是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長安城盛傳的所謂聯姻的說法是多麼的荒誕。
男人進不得產房,即便桓昱急着見魏楚也是不行的,不過劉氏她們就沒有顧忌了,推開門,小心走進產房。
產房裏瀰漫著一股瘮人的血腥味,魏楚早已經脫力,此刻半昏迷半昏睡地躺在榻上,蒼白的臉上幾乎沒有血色,額髮鬢發全都被汗水打濕,丫鬟婆子正打來熱水,給她清洗,讓她能夠舒服地安置。
劉氏一見女兒這個樣子,剛剛送下來的心立馬又提起來:“不是說母子平安嗎?公主怎麼……”
產婆也是機靈的,立可答道:“回稟娘娘,公主這是脫力所以昏睡過去,只要將養幾日,必然無礙。”
劉氏點着頭,走到魏楚身邊,伸手拭了拭她的額角,幫她擦了擦汗,又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嘆氣:“我的阿奴啊……今日真是遭罪了……”
劉氏看了魏楚一會兒,自己撐了一夜也有些撐不住了,扶着蔣氏的手走了出去,看到桓昱抱着孩子眼巴巴地站在門口,她也跟着看了看新出爐的外孫,剛出生的小孩子皺皺的,皮膚紅紅的,一點都不好看,可看在劉氏眼裏就是怎麼都可愛,但是抬頭看了一眼女婿,卻又生了幾分遷怒:“阿奴這次可是遭罪了,便是早些年,她在外頭撒野折騰也沒受過這等罪……你若是對阿奴不好,本宮饒不了你。”
桓昱抱着孩子,微垂眉眼,不知是說給皇后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一字一句清晰可聞::“她是我的命。”
劉氏瞧了瞧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轉身道:“本宮先回宮了,你好好照顧阿奴。”
桓昱答道:“是。”
皇後走了,太子妃和晉王妃自然也跟着走了,桓昱抱着孩子,正打算不管不顧的進產房親眼看看魏楚安然無恙,可是沒等他動,懷裏的小子突然驚天動地地哭起來,一下子將他鎮住了!
桓昱何曾抱過如此年幼的兒子,頓時竟有幾分手足無措,阿青連忙道:“駙馬爺,把小公子給奶娘吧,小公子一定是餓了。”
桓昱愣了愣,頗有些不舍地將孩子抱給奶娘,而管家怎早就喜滋滋地開始分紅封,更別說人手一份的賞金,一時之間,整個公主一掃昨夜的惶恐,滿滿都是喜氣。
而此刻的北燕同樣也是一片喜氣,因為尹越的出現,疫情非常迅速地在十天之內得到了控制,那些病症較輕的人果然在吃了幾貼葯之後慢慢好轉了,病重的那些也在尹越的調理下,得到了控制。
最重要的是尹越雖然很年輕,但是做事極有決斷,極力主張隔離病者,並且焚燒死去士兵的屍體,協助在整個軍營撒石灰,並要求所有士兵每日用熱水和酒洗手。起初焚燒屍體這件事幾乎引起了很大的反彈,但是尹越不但不退縮,還在整個軍營面前據理力爭,甚至立下軍令狀,保證若是按他說法做,從即日起就絕不會再有人感染!
這軍令狀一立,連魏憲都被驚到了,說到底,尹越若是不立軍令狀,便是治不好,魏憲也不可能拿他怎麼樣,但是這軍令狀一立,若是真治不好,全軍的憤怒可就會立刻在他身上發泄。
魏憲看着走進營帳里的尹越,最近幾日,兩人的關係好了不少,魏憲也不再叫尹先生,而是改口叫起了小越:“小越,這軍令狀不能隨便立啊!況且你這立的也太嚴苛,雖然疫情得到了控制,可是這感染的事誰敢篤定!”
尹越搖搖頭,忽然抬頭笑着看了魏憲一眼:“是我提出要焚燒屍體的,我不能讓殿下難做。”
魏憲頓時大為感動,看着尹越:“你……”
尹越不再說話,微垂着眉眼,似乎有些走神。
魏憲走了兩步,嘆了口氣:“也只有你擔心本王的處境,你放心,等疫病一好,本王立刻修書一封上奏朝廷,你立下如此大功,朝廷必然會給你封賞!”
尹越忽然抬起頭,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不,不,請殿下不要提起我?”
他的反應如此明顯,魏憲想不懷疑都難,他看着尹越,滿臉疑惑:“為什麼?你有功,理當有賞。”
尹越一臉凄惶,死死低着頭,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當著魏憲的面跪了下去。
魏憲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扶起來:“這是怎麼了?好好的!”
尹越避開魏憲的手,咬了咬牙:“請殿下饒恕我的欺瞞之罪……”
魏憲低頭看着尹越:“你……”
尹越咬了咬唇:“殿下,尹越的方子不是自己寫的,是祖上傳下來的,尹越的祖上……是罪臣。”
魏憲一聽這個,立刻就要去扶尹越:“什麼罪臣,我大周立國還沒叛過誰的罪。”
尹越往後退了退,又搖了搖頭:“尹家是大梁的罪臣,曾因捲入宮廷爭鬥……滿門獲罪……”
魏憲一愣,想了想,才明白這個尹家應該是大梁某一代奪嫡之爭的犧牲品,大周向來是自認承襲大梁的,大梁定下的罪名,大周一般也不會去推翻,尹越會如此擔心也是正常。
想到這裏,魏憲寬和一笑,執意將他扶起來:“你如今救了整個征北軍,還有比這功勞更大的?即便是祖上有罪,也早就夠抵的了。”
尹越被魏憲扶起,動作微頓,半晌,才一抬頭,直直看進魏憲眼中:“我……我還有欺瞞之罪?”
魏憲的臉上還帶着笑意:“什麼?”
尹越一閉眼,兩頰透紅:“我是女子!”
魏憲臉上的笑終於僵住了。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