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斷臂
?一夜的暴雨終於停息，初晨的陽光合著微風鎮子一片清爽。
爸媽還沒有醒，斷斷續續的呼嚕聲不時飄出緊閉的卧室。錢多多一夜未睡，那些雜亂的念頭釘子戶般的紮根在腦海里甩不掉，忘不記，隨着時間的轉移展枝開花結出名為‘絕望’的果實。
悄悄推門走出衚衕，道路上積了大大小小很多水坑，像一篇篇形狀各異的鏡子反射着這個樸素美麗的霧中小鎮。
雨後泥土的味道滲進空氣，清清爽爽讓人不免會回想起那些微小不可記得美好。腳每次踩到磚漫的道路上時，都會濺起小小的水花。
低着頭慢慢走着，錢多多想要找回那張被不小心遺失的紙條，那張唯一還能讓自己感到些溫暖的紙條。
早上出門的時候，鬼使神差的錢多多拿出那部陸晨所送的手機帶到了身上，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要帶着它。只是拉開抽屜的時候不由自己覺得就把手伸向了手機。
大概是出門的太早，街道上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此時的鎮子宛如一座空城。錢多多低着頭一寸一寸仔細尋去。
沒有,衚衕里沒有，昨天走過的路上也沒有，哪裏都沒有.....自己的希望和溫暖徹底離自己而去了。
淚水再次劃過臉頰，後悔，怨恨，絕望，眼前的景色模糊起來昏暗暗的不再美麗。
踉蹌着撞到路邊的牆上，腦袋昏沉沉的疼得厲害，大概是一夜未睡的後遺症，心臟也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抓住，隨時都有可能被碾得四分五裂。
想要尋找想要得到，想要去抓住那飄忽如煙的溫暖，雨後的街道，踉蹌的腳步，錢多多背對着太陽走向了鎮子的盡頭。
不知為什麼，從早上醒來陸晨就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總覺得今天不會是那麼平靜的一天。上班的時候，吳鎮長端着杯龍井來找自己聊天，平時都會湊到一起聊天的劉秘書，今天卻出奇的離開迴避了。
“陸晨，在鎮子裏過得可還好吧？”吳鎮長問。
“還好，謝謝吳鎮長一直照顧。”這到時陸晨的真心話，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得到了吳鎮長的不少幫助。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
“陸晨，你知道咱們鎮子邊上有個廠區吧？”
聽到這個詞陸晨心中不禁暗暗一驚，難道自己去那裏的事情被對方發現了嗎，但是去看吳鎮長的表情，對方依舊平靜如常，讓人猜不出此時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知道，上次劉嫂她丈夫失蹤，我不是還跟你們一去那尋人了嘛。”按兵不動，見招拆招吧，陸晨心理這樣想。
“哦，對。”吳鎮長一副剛剛想起的表情，“我差點忘了。陸晨，我想問問你對那裏是什麼看法。”
“看法？”陸晨問吳鎮長，“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我是想問你對廠區的看法，畢竟你是外面來的人，說不定可以提出些什麼意見，改善提高下我們生產量什麼的，也算是給鎮子做一份貢獻，不是嗎？”吳鎮長說。
這算是給自己戴了個高帽子嗎？
“抱歉，吳鎮長，我也就是那天在外面看了一眼而已，再說那天都着急找人，看的那一眼也沒上心。”
“哦...”吹開表面漂浮的茶葉，吳鎮長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續而又問，“你想進去看看裏面什麼樣子嗎？”
看似無意的問話，莫名的陸晨卻在裏面聽出了一絲危險，眼前的這位鎮長或許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我不想。”陸晨不敢怠慢，急忙回答，“說句鎮長您可能不喜歡的話，我只想做好了手頭的活，然後混吃等死。既然已經離不開這個鎮子了，那我只想平平常常的安靜生活下去。”
還好鎮長並沒有深問，大概是覺得自己是外來人對鎮子起不到什麼危險的緣故吧。陸晨暗暗鬆了口氣。
只是不明白吳鎮長為什麼會那麼在乎那個廠區，那裏究竟隱藏這些什麼，那天看到的那個男人又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認識劉強會驚訝於他還活着.....
一直到下午下班走出鎮政府，陸晨那不安的感覺還是一直繚繞在心頭沒有消退。
難道不是吳鎮長的問話么？那又會是什麼....
經過一天的時間，地面上的水坑都蒸發消失，除了街邊偶爾泥濘的泥土，已經完全看不出昨夜下過雨的樣子。
要不要去錢多多家走一趟....陸晨站在街邊猶豫着，他昨天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讓人放心不下，而且自己也必須對他道個歉。
但是他還會願意見自己嗎？思路再三，陸晨最終打足勇氣朝着錢多多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錢家大門敞開着，陸晨站在門外喊了兩聲沒有人應。逕自走進屋子才發現家裏沒有一個人。
他家裏的人呢？都幹什麼去了？而且為什麼敞着大門就出去了，讓人感覺像是有什麼要緊的是很着急出的門。
“陸晨啊，你看見我家多多了嗎？”
剛一走出錢家院子，陸晨就看到錢母急急慌慌的朝自己這面走來，還沒有找到近處錢母開口大聲詢問陸晨有沒有看到自己兒子。
錢多多丟了嗎？
“早上醒來這傢伙就不見人影了，我還以為是去找你了。”錢母着急的不知所措，能夠想到的地方她都去找過了，整整一天誰也沒有看到過錢多多的影子。
“阿姨您先別著急，我也幫忙去找找，錢叔呢？”陸晨安慰的錢多多的媽媽。
“他也去找了，不知道找得到找不到。唉，這孩子能去哪能？”錢母說。
他沒有去找自己，來這裏的一路上也沒有看到，那還會在哪裏呢？陸晨思索着敲開了劉強家的門。
一天沒見劉強帶上了兩個厚重的熊貓眼，陸晨剛一看到的時候被嚇了一天，疑惑的詢問。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重的黑眼圈？”
“別說了。”劉強揉着眼一副疲倦勞累的樣子，“昨晚我媽不睡覺鬧了一晚上。話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你見到錢多多了嗎？”陸晨問。
“他，沒有。怎麼了？”劉強有些驚訝於陸晨為什麼會到自己這裏來找人。
“哦，那沒事。”見對方並沒有見過錢多多，陸晨隨便的應付着轉身離開了來。一直走出去很遠，陸晨還隱約聽到身後劉強的聲音。“他不值當的咱們分心去關心！”
盲目的在街道上尋找着，哪裏都看不到錢多多的影子。突然陸晨腦海中閃過了一道影子，那個人,前天在廠區看到的那個神秘人。
錢多多好像很上心那個人，當初他還想回去尋找那個男人，那會不會.....
陸晨思考着，再回去廠區應該是不會了，那裏現在肯定把守得很嚴實，那他還能怎麼去找那個男人呢？陸晨想起來這片霧林是圍繞着着鎮子而生，那樣的話....
來不及再去多想，陸晨邁開腿朝着最初自己進來的那片果林跑去。
霧林里一如既往的黯淡無光，茂密的樹木和濃霧將天空掩蓋的嚴嚴實實。陸晨盲目的在林子裏打着轉，從剛進來不久他就已經分辨不出了方向，只能憑着直覺朝着感覺應該的方向摸去。
岑哥哥，你究竟在不在這裏？你不願意再見我了嗎？
從早上錢多多就進了林子一直尋找期望可以再見到岑哥哥一面，可是一直到了現在還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望不到前方的林子裏轉繞着。
從一開始的滿心期望到最後的心灰意冷，錢多多眼中的光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或許岑哥哥也已經厭煩了自己。或許老天也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個多餘。
隱約的陸晨聽到了男人的哭聲，凄苦悲涼的哭聲，他停下了腳步，聞聲辨別著方向。這附近有人，會是錢多多嗎？！
循着哭聲慢慢摸去，陸晨看到了蜷縮着身子蹲在樹下悲傷痛哭的人。單薄的後背，穿舊的襯衣，看起來很是的眼熟。
“是多多嗎？”陸晨試探着問了一聲。
那個背對自己蹲着的人猛地停止了哭泣，站起身朝前奔去...
對方突然的反應下了陸晨一跳，還以為對方是要襲擊自己，本能的後退兩步等看到那人向著林子深處跑去才反應過來追了上去。
“錢多多！”陸晨邊追趕邊大聲喊着。
他為什麼會來找自己？是因為可憐自己么？不想再回去，不想在面對那群沒有自利的人們。錢多多拚命的跑着，逃離着陸晨的追逐。
手腕隱隱的痛了起來，頭暈的感覺也更加得厲害了，錢多多跑動的速度越來越慢，腳下不知絆倒了什麼東西，身子不自主的前傾撲倒在了地上。
“呼...你...沒事吧...呼...呼”
陸晨氣喘吁吁的趕到錢多多身邊蹲下身伸手打算去扶，看向對方身體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被錢多多壓在腿下，剛剛應該是絆倒了對方的那個東西——一條斷掉的手臂。
“啊——”
驚叫一聲，來不及顧及對方，陸晨突然大力一把將錢多多硬生生拽起，擁在懷裏連着後退了好幾步。
發生了什麼？錢多多被緊緊擁在懷裏，看不到身後地上那條還很新鮮的斷臂，掙扎着想要離開對方的懷抱。
“你怎麼了？”
“那...那裏，有個..人的手臂...”
陸晨因為害怕而斷斷續續的話傳進了錢多多耳中，掙開懷抱着轉回身子....他也看到了那條無故出現在在草地上的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