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捨身相救
柳問卿在把林向晚推下水后就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腳一軟,倒在了船板上,昏迷不醒。
斷續趕到花船上時,看到的是那一抹藍如斷線的風箏直直落入冰冷的護城河中,似乎被河水吞沒般,他沒由來的一陣心慌,他是如此的害怕,以至於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竟是在害怕什麼。
他害怕的是,那藍衣女子從他眼前迅速消失。
他毫不猶豫地縱身跳入河中,因為來不及想其他的事情,他竟是忘記了運氣,護城河河水刺骨寒冷讓他也忍不住顫抖,在河水中,他看到的是比夜空還要更加無邊無際的黑暗,無數的細塵在水中漂浮,他終於看到了那抹藍衣,斷續的眼睛一亮,費力地向她的方向游去,一把抓住那絲滑的藍色衣角,接着他抓到了林向晚的手臂,便往自己方向輕輕一帶。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從水上有着微弱的燈光映照在水面,斷續卻清晰可以看到,那抹藍色的動作極緩,極緩地往他方向而來,她綁着的的青色面紗已經漸漸鬆開,在水中如浮萍流動,她的眸子此刻緊緊閉着,臉色蒼白。
看到林向晚蒼白的臉色,斷續竟是更加緊張了起來,握住女子手臂的手再一用力,那抹藍色便不受控制地往他的懷裏撞去,斷續的身子僵了一僵,下意識地攬着了藍衣女子的柳腰,把她護在懷中,便往岸邊游去。
到了岸上,斷續卻沒有意識到自己與他懷中女子竟貼的這般親密,他的呼吸不由得一滯,連手都微微顫抖,他被眼前少女的清麗之姿徹底驚艷,而且他向來習慣獨來獨往,從未與女子如此近身,眼前的她清香幽幽,被河水浸透的衣衫,她的面紗因為水流而散開,稚氣盡脫的臉龐上是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他正怔怔地看着懷中的林向晚出神,突然感覺自己的臉上有點燙,莫不是因為自己入河水受了風寒?幾乎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平靜的呼吸紊亂起來,慌亂地把自己的外衣披到了懷中女子的身上。
林向晚還在昏迷着,眼睛緊緊閉着,她的一頭烏黑的髮絲此時被水浸濕,零亂地披散着,目光往下移,他才發現,她的貝齒緊緊咬着她的嬌嫩如花瓣的下唇。他也不知她是誰,突然,斷續看到她手腕處的琉璃珠,依舊流轉着淡淡的綠色光輝,與自己手上的指戒似有感應而同時發出柔柔的光。
突然陸一隨即而來,看着自己至交把一個女子抱在懷中,而他卻絲毫沒有在意不斷流失的內力,只是神情專註地看着他懷中的女子,因那女子幾乎是整個都埋在斷續的懷中,自己也認不出來她到底是誰,也沒有看見她的模樣,只看見她因無力而垂下的手臂,還有那皓白手腕處用普通紅線綁着的琉璃珠。
乍一看是普通的琉璃珠子,若不是陸一和斷續深交多年,陸一也不會把注意力放在那兩顆珠子身上,他凝神望去,斷續手中的指戒跟那兩顆珠子似乎在呼應着,連光芒流轉的速度、昏暗、方向都一模一樣。
陸一朝着斷續沉聲說道:“琉璃珠在她身上?”
斷續眼睫輕顫,迅速看向懷中的林向晚,眸中閃過一絲震驚,開口竟有一絲嘶啞:“...琉璃珠,本來就是她的。”
他感受到手觸到的雪白肌膚如雪般冰涼,他眉目如畫,迅速運起內力注入眼前女子的體內,源源不斷地輸入,竟是一點也不心疼。
看到黯淡多年的指戒忽的因為她的琉璃珠而鮮活起來,他的內心如多年波瀾不驚的湖中忽然泛起一圈極小的漣漪。而他看向懷中女子的目光也柔和了起來。
我好像找到了,更加好玩的東西。
斷續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含着一種志在必得的自信。
陸一挑了挑眉,心下明了,怪不得一向以冷靜自持的斷續會理智全失,竟沒有等到拍賣大會開場,自己還以為他忘記了那般重要的委託而半途離開而匆匆趕來,原來,是在這裏找到了。
斷續抱起林向晚起身,陸一淡淡看了一眼他懷中的女子,只因斷續把她整個抱在懷裏,而他的一身紫衣也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開口對陸一說道:“我先把她送回去,詳細的事情,等我完成事情回來后再跟你細談。”
“去吧。”陸一點了點頭,揮了揮衣袖,即使是這樣普通的動作也掩蓋不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尊貴氣質。
而那站在天行閣最高點的人終是用淡淡的紫眸掃了一眼那紫衣男子把那如靜靜流淌的碧藍湖水的女子抱在懷中,隨即又飛身而去。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嘲諷的笑意,隨即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英雄救美?
呵。
林府降香院內
降香院梅花點點,白梅與墨梅的枝丫交織在一起,宛如一幅墨梅圖。
而一身青衣的紫蘇正在院子裏徘徊,她光潔的額頭上此時沁出了點點汗珠,在天行閣內,因為場景十分混亂,而她竟是匆匆完成任務后便回頭尋小姐,意識到林向晚不在原地時,她抓着周圍的人四下詢問,她已經帶着一票與她一起完成任務的密探在大街小巷找了幾個時辰,這才抱着林向晚可能已經回府的希望回到相府的降香院中,又詢問了府內的管家、侍衛、丫鬟、下人,在看到她們一個個都搖頭的模樣,她心下惶恐。
紫蘇的柳眉緊皺,她摸出懷中的黑色雕琢有彼岸花的令牌,看來是要出動密樓的密令來尋小姐了。
她心下自責,自己學的暗器此時又有什麼用呢?!連小姐都保護不了!把袖子裏的梅花鏢,銀針狠狠往地上一甩。正在此時,降香院一陣風刮過。那分明是輕功極好的人才會在經過時揚起的風,那風旋成一個個小型的龍捲風,把院內散落一地的梅花捲起,一時落英繽紛,十分美輪美奐。
而紫蘇卻警惕了起來,微微抬起了手,青色的衣衫隨着她抬手的動作而微微下滑,她袖子裏的梅花鏢卻隨時蓄勢待發。
她看着眼前的一個男子以極快的速度而來,他卻把懷中的女子緊緊攬在他寬大的懷中,紫蘇身為密樓第三密探,多年的情報收集任務和完成委託中打滾摸爬,對每次相遇對手的內力探測感覺十分靈敏,判斷也十分準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那紫衣男子的對手,但是還是決定殊死一拼,就算是犧牲了自己這條命,也要把小姐救下來。她捏緊了手中的梅花鏢,一雙杏眼平常的溫和和機靈全數消退,露出了平常沒有的殺意。
紫衣男子抱着一個女子穩穩落地,有梅花點點落在他們的衣襟上,髮絲上。
但是當男子愈來愈近,她能夠足以看得清男子的臉龐時,她卻是冷汗直冒,心裏震驚地就要跪下。
那是,主子?紫蘇撲通一聲就跪倒在紫衣男子面前,主子怎麼會在這裏?剛剛在天行閣,主子不是和其他的密探一起出任務了嗎?這下他發現自己在小姐身旁當丫鬟已經是鐵打鐵的事實,該如何是好?!
紫蘇甚至絕望地閉了閉眼,心想,不會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吧。紫蘇的頭埋的更低了,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面對站在離自己一米外的紫衣男子低聲說道:“主子,幻影罪該萬死。”
誰知斷續只輕輕掃了她一眼,緩緩開口:“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我會不知道嗎?幻影,你覺得你能瞞得過密樓些什麼呢?”說著頓了頓,又看向懷中始終昏迷不醒,緊閉着雙眼的女子,他的眸子裏的冷冽和肅殺盡數退散,有一種似水般的柔情。
雖說她現在已有他的一部分內力替她驅走身上的寒氣,但隆冬護城河的河水,寒冷刺骨,比錐心之痛有過之而不及。
忽然他感覺懷中的人輕輕顫抖着,呢喃了一聲“商...商...”,聲音幾乎是微不可聞,他低下頭想要聽得更清楚些,卻發現她竟是又暈了過去,頭輕輕一歪。
他心裏沒來由的十分害怕。“抬起頭來,快把她扶進院內。”男子的話語幾乎是不可拒絕,帶着一種強硬的意味。
紫蘇驚訝地抬起頭來,只見自家主子還是少見溫柔地看了自家小姐,她心下則是第二重震驚。
小姐怎麼會在自家主子的懷中,而且兩人的姿勢看起來......還極其曖昧。
紫蘇心中的疑惑難解,而她跟隨主子已經多年,知道自家主子十分不願他人干涉自己的言行,而且也不允許。於是她聰明地選擇了閉上嘴巴,從主子的懷中接過昏迷着的林向晚,心下自責。
小姐是她看着長大的,這麼脆弱狼狽還是頭一回見。當她看到主子溫柔地能滴得下水的眼眸時,又慌亂地低下了頭。
斷續瞟了一眼在害怕得發抖的幻影,見她咬着唇幾近發白,想必是心中自責。他想了想,仔細吩咐道:“她掉進了護城河水中,身染風寒,但我用內力替她護住心脈。關於那個失控的女子,你應該下去好好調查了。”
他寒風一掃,在步子邁出去前又回頭看了一眼,紫蘇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身子一瞬間又站直:“主子還有何吩咐?”
“此次她落水,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保護不力,替我抓藥回來以後,就自己下去領罰吧。”紫蘇心下哀怨,心想自己又該遭殃了,但表面還是堅定道:“是,主子,幻影聽令。”
斷續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幻影懷中的林向晚,緊接着雙足輕點,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找到琉璃珠了,接下來,自己該去會會那隻老狐狸了。斷續眼眸中的柔情一瞬間消退,渾身散發著嗜血的殺意。
紫蘇瞪大了眼睛,她眼力素來極好,所以她沒有忽略剛剛主子裏一閃而過的情緒。隨即又搖了搖頭,笑了笑。
自己肯定是瘋了,否則怎麼可能以為...
剛剛主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幾乎是轉瞬即逝的,是柔情萬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