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沙場磨練又七年

五 沙場磨練又七年

?這門婚事傳得沸沸揚揚,孟南珺也實在是沒法反對,再加上孟夫人的一番話,孟南珺便知曉這門婚事她不答應也得答應。好在成親的日子定在一個月後,算是給她一個準備的時間。

雖然這段時間在孟南珺看來,那就是赴刑場之前的最後一點鬆快。

柳雲綺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異常吃驚,不用梨書來請就自己去了孟府。

“我要名聲沒名聲,要樣貌沒樣貌,要家世更是沒有家世,你說定南侯究竟瞧上我哪一點了?”孟南珺用牙齒啃咬着自己的嘴皮,眉心緊緊蹙着,問起對面的柳雲綺。

而柳雲綺想了想自家這小姐妹對外的形象,也深覺定南侯恐怕是眼睛不好。

“也許是昨日小姐阻止了那匹驚馬,颯爽的英姿驚艷了馬車裏頭坐着的定南侯?”梨書見柳雲綺不回便插口一句,只是說到這裏也有些編不下去了。

畢竟大祁男子喜好柔弱無骨的女子,英姿颯爽實在不算驚艷,何況她家小姐……這真是一打聽便能讓人斷了求親的心思。

孟南珺聽她這麼說,一個白眼就翻了過去,心想當時定南侯在不在馬車裏頭都不一定,更遑論隔着一道帘子,哪兒能欣賞到半分她的“颯爽英姿”。

“定南侯顧梟這兩年勝仗打了不少,可以說風頭正盛,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嫁過去確實是高攀了。如果定南侯單獨出去立府還好,可偏偏他一年也沒幾天住在皇都,你留在顧府,只怕沒什麼好日子過。”柳雲綺不欲和她們多猜定南侯那心思,只將自己回家打聽到的消息與孟南珺一說,語氣中也帶着些擔憂。

顧家老爺原是帝師,身份極高,即便早早退位不問國事,卻因教導過當今聖上的緣故,仍是領着朝廷俸祿衣食無憂。可他雖學識不低,卻是個人品堪憂的,自年輕時顧府便沒斷過新歡,聖上幾次勸告,也只是讓他稍稍收斂了一些。

可見顧府之亂。

“但定北侯應是府中嫡子吧,他家中又怎會答應讓他娶我?”孟南珺想想自己與顧梟對外的形象,實在是連自己都覺得這門婚事委屈了人定北侯。

豈料這句問出口,柳雲綺卻嗤笑一聲,“嫡子庶子又有何區別?顧老爺身邊女子一多,那子嗣繞膝都能繞到他自己也數不過來,定南侯雖是顧老爺原配所出,卻在生母去世之後便獨自投身軍營,直到隨軍征戰七年得聖上提拔,顧老爺才想起自己竟有這麼個兒子。”

孟南珺也沒想到這位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定南侯在家中竟也是個小可憐,忍不住在心中唏噓一聲,誰知柳雲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苦了臉。

“定南侯今年及冠,算一算十三歲就入了戰場,這些年除了上陣殺敵戍守邊關之外就沒幹過別的事情,該懂的道理也都是那些老將教的,因此在傳言之中,這位是十足的殺伐決斷手段狠厲。”

孟南珺聽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只覺得自己前路堪憂,柳雲綺估計也知道自己這是嚇到她,於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苦口婆心道:“起先我還擔心你過去之後難免要守活寡,可仔細想想,定南侯不回府對你而言也是好事。顧府那邊自有人巴不得定南侯一輩子待在邊關,只要聖上別以成婚為由讓他定居皇都,他就回不來。”

這安慰的話雖沒起到什麼成效,可孟南珺多少也是鬆了一口氣的,畢竟顧老爺連自家有幾個兒子都數不清楚,又怎麼會管她一個嫁進來的兒媳?只要名義上和自己過日子的人留在外頭不回來,自己倒也能一個人過得安生。

“行了,我也不跟你說那麼多了,周郎還等着我回去呢。”柳雲綺見她自己也想開了,便深覺來這一趟的目的圓滿完成,這就準備回自己家去。

然而聽見她喚一聲“周郎”,孟南珺便覺得心中一陣怪異,當即蹙起了眉,“之前也沒聽你喚他周郎,怎麼現在倒改了口?”

柳雲綺卻不以為意,“我與他雖還未成親,可到底是住在一起的,一直喚名姓未免顯得疏遠了一些,所以他便與我提議換作‘周郎’,也是多幾分親近。”

聽她說是周許提出,孟南珺倒是有些意外,畢竟那個女鬼就喚他為“周郎”,周許讓柳雲綺改稱,明擺着是要惹惱女鬼的。

難道他並不知自己身邊有那女鬼的存在?

這個想法一經浮現,便被她自己否決了,畢竟如果不知曉有女鬼的存在,又為何在昨日勸柳雲綺來相思水畔,險些撞上驚馬?

思及此,她便想起那驚馬乃定南侯的車駕,女鬼選擇那輛馬車究竟是不是湊巧?還有那個駕馬的“假人”……

有太多東西難以捉摸,孟南珺乾脆不想,送柳雲綺出門之後就去找了孟夫人,說自己願意嫁過去,這半天的禁足是否能免了。

孟夫人聽她將兩件事情混為一談,也深覺有些無奈,不過到底也是隨她去了。畢竟嫁人之後規矩頗多,可由不得她在外面繼續鬧騰。

“那我就出去了?”孟南珺也有些怵美人的冷臉,連出去也要詢問一聲,好像得了她的准信才敢離開。

孟夫人擺了擺手,卻在她臨走之時多說了一句:“阿珺你記着,嫁給定南侯對你而言有極大的益處,爹娘不可能護你一輩子,前路漫漫,還得你自己摸索。”

這話聽得孟南珺莫名其妙,可孟夫人向來有些多愁善感,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應一聲便去找了梨書,打算趁此機會去一趟興木坊。

孟家雖然沒落了,可手上到底還有一些生意,孟老爺在三月三那天回府一趟就又匆匆忙忙走了,是以並不知曉孟南珺偷跑去相思水畔的事情。然而當他在莊子裏聽說自家女兒被賜婚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咱們孟家衰敗至今,早已沒了拉攏的必要,聖上為何要給珺兒賜婚?”聽完夫人的解釋,孟老爺也有些生氣。

外頭傳孟南珺在三月三與定南侯一見鍾情,甚至主動擲花,這種鬼話他是半點也不信的,畢竟兩人之前並不相識,孟南珺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又十分重視,一見鍾情這種事情她做不來,也不會不和他們商討一聲便私自定下。

何況就他打聽到的來看,定南侯當日根本就沒有回皇都來。

“顧府受高人庇護,只要老太爺還在世,這福澤便不會斷,將珺兒送過去,總要好過讓她耗在孟府。”

聽孟夫人此言明顯是要說服自己,孟老爺語氣便加重了幾分,“可你是否想過,顧家那樣的家室,為何會向聖上求娶咱們珺兒?”

孟南珺在外的名聲不好,別說定南侯,哪怕是顧家旁支又庶出的少爺,也不一定能瞧得上如今的孟家,孟老爺藉此機會去求一道聖旨,無非就是在定南侯回來之前給他安排一個無權無勢的妻子,這樣一來定南侯就沒有迎娶官家女子擴大勢力的可能。

而皇帝也正是和顧家的這些人有一樣的心思,下了一道孟家無法違抗的聖旨,將這門婚事推到無可轉寰的地步。

孟南珺不過他們手中一顆用來限制定南侯的棋子,待定南侯回皇都時知曉一切,孟南珺又將如何自處?

只是孟老爺能想到這一層,孟夫人又怎麼會沒考慮到?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有些無力地問道:“以你我的本事,還能護她幾年?”

一句反問猶如重鎚敲打在了孟老爺的心上,他喉中艱澀,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孟夫人也沉默下來。

外頭的天色漸漸就黑了,孟南珺還不知自家爹娘在為自己的事情操心,從興木坊不緊不慢的回來後進了二人的屋裏,發現氣氛有些不對也退不出去了,只能硬着頭皮坐在了孟老爺的身邊。

“你怎麼招惹娘了?”孟南珺小聲問了一句,連帶着還朝他使着眼色。

她家向來是孟夫人更加強勢一些,孟老爺雖說不至於軟弱,可對家人溫和的性子卻讓他當不了家裏做主的那一個,因此每次都是孟夫人冷着臉,她還沒怎麼見過孟老爺不去哄她的。

面對她的疑問,孟老爺總不能說是因為她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情也不是孟南珺的錯,日後受苦的是她,孟老爺也實在是不忍苛責。

“跟你沒關係,回去早些歇息吧。”最後還是孟夫人先開了口。

孟南珺不清楚兩人之前在商討什麼事情,孟夫人又不讓她管,她自然也是半句話都插不上,只能在離開之前給孟老爺投去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惹得孟老爺在心中又是一陣感慨。

就這點眼力見兒,腦子還不怎麼聰明,進了顧府那種地方,指望她能斗得過誰?

半個月的時間眨眼過去,孟南珺每日都往興木坊那邊跑,也虧得店家早年受過孟家的恩惠,才沒直接把她給趕出去。

好在這半個月的辛苦也有了成效,這興木坊留有她的氣息,那隻女鬼根本就不敢過來給新門做手腳。

到了與店家約好來取貨的時辰,梨書一番喬裝打扮,帶着孟南珺安排的幾個男子就一同去了,至於隨行的高繁,則根本就是她硬拉着過去的。

天色已經不早,興木坊都快要打烊了,夥計張口那叫一個呵欠連天,看見人來就絮絮叨叨地抱怨開來。

“咱們說給你送過去,也算是給你省事兒了,可你非要自己跑這麼一趟不說,還到了這個點兒來。你說哪有大晚上來拿貨的?又不是招鬼,還必須得夜裏頭才能請到。”

跟自家小姐跑了這麼幾趟,梨書也知道眼前的夥計最喜歡看些神神鬼鬼的話本,會說出招鬼這樣的話來也實屬正常,只是她一想到孟南珺是如何嚇自己的,就起了逗弄別人的心思,一邊招呼着自己帶來的人抬門,一邊湊近了夥計。

“可不就是用來招鬼的?你瞅這門色澤血紅,說不定鬼就喜歡這種。”

夥計雖說喜歡那些個故事,可終究是不信這世上鬼神之說的,因此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會兒我進去之後洗洗就能睡,倒是你們還要行夜路,別話說多了自己嚇着自己。”

梨書心想自家小姐讓做這門,為的本就是招鬼,自己這可不算是說謊,可夥計又與這件事情沒多大關係,沒必要與他解釋,於是只笑了笑,就讓抬門的四個男子跟着自己一同離開。

興木坊離周府可還有一段距離,夥計見他們要單靠人力抬回去,不禁搖了搖頭。

他心想周許這人還真是打腫臉充胖子,沒本事給木門刷紅漆也就罷了,連讓興木坊送一趟的幾文錢也不捨得出,硬要做家僕的受苦連夜來取。累得都是旁人,倒是他光鮮亮麗的,只要動動嘴皮子就行。

絲毫不知這行為又坑了周許一把的孟南珺,此時正隱藏着氣息跟在梨書六人身後,眼見晚風越吹越急,手中的符也更捏緊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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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侯夫人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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