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請旨
殿前的大臣們戰戰兢兢地站着。奴才們把頭縮了又縮,將頭埋到了最低,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如往常一樣端坐在龍椅上,身姿依然挺拔,神色也一如往常,讓人看不出什麼異常。但越是這樣,眾大臣心頭懸着,越是不敢稍有動作。
突然,皇上腦中如刀割般的疼痛毫無徵兆地襲來。平日裏,那樣脆弱的嫩肉,被輕輕地一刮就一陣一陣地發疼。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猛烈的波浪般的疼痛一陣一陣地湧來,滅頂的疼痛在小小的腦殼中不斷動蕩,全然不顧這腦袋能不能夠受得了。皇上實在忍不住扶了扶額頭,皺了皺眉,咬緊了牙關,硬生生地承受着,等着這一波陣痛過去。
“皇上,小心身子。”全公公觀察到皇上的面色蒼白,知道皇上此時已經十分難忍受了。全公公面露憂色,趕緊上前,想要做些什麼。
皇上無力地擺了擺手。
“朕的八萬將士,景朝的八萬多將士啊。就這麼沒了,就這麼沒了。啊!”皇上猛地一拍案子,在空曠寂靜的大殿中,這一聲悶響十分的清晰,彷彿敲在了每個人的心頭。讓人心中一抖,為之膽顫。
朝堂之中,眾大臣垂首站着,無人出聲,深怕說錯了一句,撞在槍口之上。整個朝堂中透露着戰戰兢兢的氣氛,瀰漫著悲痛的哀意。
“太子呢?太子怎麼樣了?”
“回皇上,太子沒有受傷,只是受了些驚嚇。如今,太子已經病倒,精神不是很好。”
下首的人不敢抬頭,垂首小心翼翼地稟報。
皇上蒼白的面容,透露着憔悴和無力,沉默了一下,說道:“先讓他回來再說。”
“是,皇上。”
下首的人應道。
“咳咳咳,咳咳咳。”殿上只聽見皇上在龍椅上劇烈的咳嗽聲。
全公公扶着皇上,皇上猛烈的一陣咳嗽之後:“怎麼?平日裏一個個這麼能說,現在沒話說了,一個個都是啞巴了!啊!”
殿中眾大臣一個個低垂着頭,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蘇雲將軍在殿外求見。”
一個小太監小步前來躬身稟報道。
“宣他進來。”皇上的聲音有些無力,掃視了殿下眾大臣,扶着額頭,似是不想再多看一眼。
蘇雲一襲戎裝,手中夾着頭盔,出現在大殿門口。在眾大臣的注視中,蘇雲注視着前方,目不斜視,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入殿中。
“皇上。”蘇雲猛然跪下,身上戎裝發出一聲響動,目光直視着上頭的皇上,道:“微臣請求出兵燕國。微臣發誓定將燕國中大宛的士兵殺盡,把燕國國主的人頭奉上,以祭景朝八萬將士的在天之靈。”
四周寂靜無聲。
皇上看着底下的蘇雲,默默無言,不知在想些什麼。
“父皇,兒臣請旨,願一同前往。”
宋余突然一步上前道。
……
“啪”,俞婕妤狠狠地甩了宋餘一巴掌。
宋余細白的臉上立刻浮現了一個紅印子。
“母妃,為什麼要打你,你可清楚?”俞婕妤手下剛一落掌,眼淚就馬上湧出來了。
宋余沉默不語。
“我們母子是費勁了多少的艱辛,受了多少委屈才活到了今日。你為什麼要去趁這個頭。你妹妹福榮已經遠嫁西國,從此母女不得再相見。現在連余兒也要離開母妃嗎?”俞婕妤早已淚眼朦朧,臉上淚痕縱橫交錯,讓人看之凄苦非常。
這一巴掌打在宋余的臉上,其實更是狠狠地打在余婕妤的心裏。
“母妃,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那是景朝的八萬將士啊。母妃捨不得我,那八萬將士呢,他們的父母又如何能夠捨得。身為景朝的皇子,如果不能保護景朝的百姓,又怎配做景朝的皇子。”宋余青澀的臉龐卻帶着莫名的老成,一臉的堅毅,語氣堅定。
“余兒,母妃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要去燕國好不好,母妃求你了,求你了,你是母妃的命根子啊。”俞婕妤淚流滿面,哭着錘着胸口透不過氣來。
“母后,父皇聖旨已下,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宋余無奈地輕拍俞婕妤的後背,為她順氣。自古以來,從來都是忠孝難以兩全。
“母妃去求你父皇,去求你父皇。”俞婕妤緊拽着宋余的手,偏過頭看着宋余的面容,彷彿手上稍稍一鬆開,宋余就會立馬離開她似的。
“母妃,父皇金口已開,聖旨已下,如今已是覆水難收。縱使母後去求父皇,父皇此時正在氣頭上,只會白白惹了厭棄,還會降罪於孩兒跟母妃。”
宋雲耐心地跟俞婕妤解釋道。
“余兒,余兒啊,我的余兒,你讓母妃怎麼辦啊?”俞婕妤抱着宋余嚎啕大哭起來。
“母妃,兒臣答應母妃一定會平安歸來,別哭了好不好?”宋余用帕子輕輕地擦拭俞婕妤的眼淚,卻總有新的眼淚不斷湧出。
“舅父”,宋諶哈哈大笑,“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啊,如今還捎帶搭上個宋余。”
“侄兒登上大寶之日指日可待啊。來,咱們叔侄兩干一杯。”
“好,咱們叔侄兩干一杯。”
離別的夜晚,不知怎的,總是透骨的涼。京都的夜晚,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熟悉的夜晚。他曾一遍遍地漫步在京都的長街柳巷之中,旁邊不時地一群跳着,跑着的小孩子經過。
在印象中,似乎也有過這樣冰冷的夜晚。是什麼時候呢?蘇雲讓自己的思緒發散,沒有控制。是了,是那個時候,蘇雲想起五年前離開京都的前夜也是這樣的陰涼。當時她回到家后,躺在床側,想着明日總得把床扒緊了,那母親怎麼地也總不能把她打出去吧,這樣胡思亂想着也就沉沉入睡了。
想到這時,蘇雲搖了搖頭,一陣失笑。
這樣想來,那個時候彷彿還在轉眼之間,如今又要前往燕國,重新披甲上陣。
怎麼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這一處。蘇雲看了看牌匾上的字,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這樣靜謐的夜晚,天是濃重的墨藍色,天空浩瀚遼遠,宋陌望着天邊掛着的一輪圓月,如同一面銀盤。這樣的圓月,不知雲兒是否和他一樣看着這輪圓月。
突然,宋陌本能地覺得身後有一絲異樣。他轉過頭,樹影邊站着一個人,在黑暗中隱隱戳戳,看不清模樣。
“是誰?”
宋陌定睛再仔細看時,那人影突然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