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位
?“小喬能這麼說,代表她一定有把握。”馬恆堆着笑道。
沈先生接下來的話,直白到一點都不客氣:“雖然我是外行,不過也明白一個道理,中國傳統瓷文化博大精深,離不開多年經驗積累,恕我直言,我對魏小姐認識不多,無法建立起信任。”
既然人家都表示不放心了,生意自然沒得做,魏小喬二話不說,把器物又放回錦盒裏,雖然多少有些懊惱,可她也沒打算強買強賣。
“沈先生,咱們慢慢商量,”馬恆顯然不肯死心:“我家小喬是童子功,入行也有不少年頭,之前她替好幾家國內博物館做過古瓷修復,人家個個滿意,這個……小喬報價是有點高,要不您看多少合適?”
瞧着馬恆幫外人還起她的價,魏小喬很不高興地瞪過去一眼。
沈先生將手中紙筆扔到茶几上,神情冷淡地道:“不是錢的問題,我從剛才坐到現在,魏小姐一直沒能說出我這件東西的名稱、年份還有藝術價值,只隨口報出維修費用,我不知道……什麼原因。”
“請便!”魏小喬立馬站起身,修個破瓷器罷了,馬恆從哪找來這麼事兒的人,話裏頭的意思,是當她魏小喬坑蒙拐騙?
“那……”馬恆這下被噎住了。
魏小喬正要甩手走人,沒想到那位沈先生動作領先了一步,仗着腿長,居然已經站到包廂門口。
馬恆一臉無奈,對魏小喬遞了個眼色,隨後呵呵笑道:“沒關係,生意不成仁義在,沈先生,我送送你!”
中年人趕緊抱上錦盒,轉身跟到外面。
等人都出去了,魏小喬又坐回沙發上,抱着胳膊生了半天悶氣,無意中一轉頭,發現腳下鋪了一張紙,應該是剛才那傢伙的鬼畫符。
揀起地上的紙,魏小喬倒瞧了好一會,沒想短短也就十來分鐘,那人居然畫出一張包廂素描,無論構圖、線條還有比例都極準確,連陰影也非常到位,感覺像個專業的。
最後,魏小喬視線落到右下角明顯一筆勾畫而成的皮卡丘漫像上,沒想到那麼傲氣的傢伙還有這一手。
魏小喬剛把紙放到面前茶几上,馬恆回來了,坐到魏小喬旁邊,連着嘆了好幾聲。
魏小喬吐槽道:“我比你還不痛快,碰上這麼個二百五,他是不是腦子有病!”
“以我的經驗,是你那價提得太高,人家心疼了,有錢人都好個面子,所以找借口打發咱們。”馬恆又衝著魏小喬賠笑。
“走了,沒勁!”魏小喬站起身。
馬恆跟着起來:“剛才沈先生上車之後,他那位宣助理跟我說,沈先生找了不少修復方面的專家,沒人敢跟他們打保票,可以修成什麼效果,只有你把話說滿了,人家又瞧你這麼年輕,才覺得不靠譜。”
“從我家十代老祖開始,御品軒就是侍候皇家的,要是手藝不好,姓魏的早被抄家滅門,我就有這本事,犯得着瞎謙虛?”魏小喬很不以為然:“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我就不跟他計較了,回頭再有什麼活,別忘了告訴我!”
馬恆跟着魏小喬後面往外走,又笑道:“沈氏家族是上過福布斯富豪榜的,世面應該見過不少,人家一直在國外,去年才把旗下地產公司搬到錦城,我跟他認識,也是朋友介紹的,你別在意,家裏有錢的難免傲氣一點。”
“你什麼朋友都交,不過,人家當你朋友嗎?”魏小喬揶揄道,人已經走出包廂:“我這就回去了,明天一早還得去醫院。”
大概是放不下御品軒,老魏到底熬過了鬼門關,數天之後被推出ICU,搬進了普通病房。
這天吊完水,老魏躺在床上,定定地瞧着床邊坐着的魏小喬。
魏小喬也不吱聲,仰着頭,假裝在欣賞天花板。
“馬恆……說,你……簽證拿了?”老魏苦着臉問道。
落下偏癱的老魏口齒再沒以前利落,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冒。
“病成這樣了,管那麼多幹嘛?”魏小喬支吾着回了句。
原本站在窗前的馬恆打量魏小喬的臉色,趕緊上來解釋:“爸,我就隨便說說,您別當真。”
“小喬,我不是……偏……心,非把……家業交……你,你爺……說……過,你……老天賞……飯,比……孫子頂……用,他看準……你……中興……家……業。”老魏就算說話再不方便,還是費勁地講了一大堆。
魏小喬被逗笑:“中什麼興啊,當咱家有皇位要繼承呢,再說,爸,您就偏心一點,不是傳長不傳幼嗎,把我姐叫回來,她比我懂事,肯定樂意收下您這御品軒。”
“是啊,我覺得小喬這主意不錯!”馬恆眼睛頓時亮了。
“給我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魏小喬立刻訓了一句。
馬恆訕笑,果然不敢再搭話。
“你不……走……吧?”老魏眼神期待地看着魏小喬。
魏小喬心裏苦笑,家裏這種狀況,她現在肯定不能走了,至於以後……
“五床家屬,到醫生辦公室去一趟!”有護士從門外探頭招呼了一聲。
魏小喬連忙起身,出去之前,不忘叮囑馬恆:“幫我守一會,等我媽過來了,你才能走!”
“放心吧!”馬恆拍了拍胸脯。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魏小喬,並沒有回到老魏病房。
病房大樓下的草坪,魏小喬坐在一張長椅上,已經愣怔了好一會。
“怎麼躲這兒來了?”馬恆找過來,從後面拍了魏小喬腦袋一下。
魏小喬完全沒有反應,在那兒一動不動。
“出什麼事兒了?”原本還嘻嘻哈哈的馬恆,立馬覺出不對,於是站到魏小喬跟前。
好一會後,魏小喬神情沮喪地開了口:“真出事了!”
馬恆彎下腰,問:“說吧,有事……哥哥跟你一塊分擔!”
魏小喬咬了咬下唇,道:“醫生跟我說,我爸胃上發現一個佔位,這兩天就要給他做檢查。”
“什麼佔位?”馬恆隨口問道,卻又突然明白了過來:“那不是……”
“醫生讓我……做好心理準備。”魏小喬感覺嗓子眼被什麼東西堵住,有點喘不上氣。
“那個……咱們都堅強一點,真要是什麼癌也不怕,慢慢治唄,好多人都這麼過來的。”馬恆用手拍拍魏小喬肩膀,自己眉頭卻擰緊了。
魏小喬也知道得慢慢治,可突然之間被打了一悶棍,有點回不過神,更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你怎麼出來了,我媽已經到了?”魏小喬最後長嘆了一聲,抬頭問馬恆道。
馬恆撓了撓眉心:“咱媽還沒到,老爺子的水已經吊完,我看他睡著了,就出來找找你。”
“真夠靠不住的!”魏小喬抱怨一句,起身準備回病房。
到了老魏病房外,魏小喬靠在走廊牆上,想着要給魏母打電話,老太太說好這個時間會過來,可到現在沒瞧見人影,魏小喬這是兩頭都放不下。
魏小喬把電話打出去,結果半天沒有人接。
“不進去?”馬恆也跟了過來。
魏小喬有點着急,嘟噥道:“我家老太太就不愛接電話,非把人急死才高興!”
這樣想着,魏小喬又撥起店裏的號碼。
那頭也是許久沒人應,直到魏小喬急得快要跺腳了,才聽到對面傳來“喂”的一聲,與此同時,話筒里還伴着嘈雜的吵鬧聲。
“店裏怎麼了?”魏小喬心裏一凜,劈頭問道。
魏小喬匆匆打車趕回御品軒,一到家門口,瞧見連店門都關了,便知道大事不妙。
這邊魏小喬剛推開店門,魏母的哭聲便傳進她耳朵里。
魏小喬心裏一急,忙沖了進去。
“你們甭想仗勢欺人,我們就是不搬,御品軒在這條街上開了幾百年,哪朝哪代也沒人來趕咱們,還能讓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爬到頭上拉屎?”老吳正在破口大罵。
魏小喬跑進店堂,隔着人群,看到被人扶着站在當中的魏母,此時眼睛紅紅的,不停地抹着淚。
“你們這就不講理了,咱們今天過來,就為好好說事兒,聽說魏爺算是癱了,御品軒主心骨一倒,你們這店遲早開不下去,還不如趕緊把拆遷協議一簽,到時候該享受的優惠,一分都不少你們的,怎麼樣,就給咱瓷器街的街坊們帶個好頭?”一個看樣子像是領頭的在那說著。
“魏爺病倒,他還有閨女,告訴你們,就算你們一個個斷子絕孫了,御品軒還得挺上幾百年!”又有店員吼道。
對方有人開始恐嚇:“當釘子戶,你們還得意了,六馬橋就因為你們,到現在開不了工,街坊們都想走了,結果你們死皮賴臉地不搬,害得大傢伙都不敢動,等着瞧,回頭把你們全抓起來吃牢飯!”
老吳火了,指着那個罵他們“釘子戶”的人,道:“三禿子,你還好意思過來,那天就是你把我們魏爺給氣倒了,這條街上都知道,當初你家窮的沒飯吃,還是多虧我們魏爺接濟,你這小子恩將仇報,等着,遲早你得遭報應!”
那個挨了罵的三禿子頗有點狗急跳牆,捋起袖子道:“有本事你揍啊,誰怕誰,你們御品軒這些年掙了多少啊,也沒說給咱們街坊分一份,現在好不容易等到拆遷,大家有好日過了,就你們在背後使壞,早知道,上回我直接踹死姓魏的老東西!”
這話太難聽,老吳氣得便要上去打三禿子,到底被旁邊幾個店員死死攔住。
“可以了!”魏小喬終於擠了過去,對那領頭的道:“要談拆遷,到外面去,我跟你們談,這裏不歡迎你們!”
“你能做得了主?”領頭的打量着魏小喬。
“我魏小喬站在這兒,就做得了主!”魏小喬冷冷地道:“我們沒答應拆,姓魏的堂堂正正是這兒主人,你們現在強闖民宅,我數三,再不出去,馬上報警!”
“小喬,別……”魏母過來,拉了拉魏小喬,自然是怕惹事。
“媽,您到後院休息去,這兒我來處置。”魏小喬回了一句,叫來一名女店員把魏母扶走。
“既然小姑娘你做主……這樣吧,你們把拆遷協議簽了,後面什麼事都好商量,”領頭的揚了揚手裏幾張紙,差點掃到魏小喬臉上:“我們老闆大氣,說你們提什麼條件都答應,只要一拆遷,魏家可就發大財了!”
要是好好說,魏小喬還能給人幾分薄面,不過既然對方拿腔拿調,魏小喬也不打算客氣,扯過那幾張紙,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隨即手一灑,任紙片從半空飄到了地上。
“你……”領頭的臉“刷”地冷了下去:“就不想想後果了?”
“三禿子,你偷我家東西做什麼?”不遠處,魏母突然大喊了一聲。
魏小喬猛一回頭,瞧見魏母正試圖奪回被三禿子塞在懷裏的一隻盤子。
所有人的目光,全望了過去。
被逮個正着的三禿子惱羞成怒了,直接拿手狠推了魏母一把,隨後將盤子狠狠地往地下一摔:“什麼破玩意兒,老子稀罕!”
魏母被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女店員來不及攙扶,眼見着魏母整個人坐到了地上,疼得直“哎喲”。
魏小刮頓時怒不可遏,抬腳過去,左右看了看,順手抄起近處柜上的一隻弔頸花瓶,對準了三禿子腦門,狠狠扣了下去:“敢打我媽,我跟你拼了!”
隨着一陣瓷片崩裂的聲音,整個店堂裏頭,除了氣到爆炸的魏小喬和那個抱着血淋淋的腦袋在地上打滾的三禿子,全部人都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