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沒和他說我和他的真實關係嗎?”何然問。
江穎嘆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我已經沒有說出真相的勇氣了。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拋棄了你,最虧欠的人也是你,我以為告訴你真相,你會原諒我,我就能減少自己內心的不安和愧疚。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知道真相后的你比我更難受是不是?”
“我已經不難受了,沒有你,就不可能有我;沒有你,我也不能遇見程致遠。你不用不安也不用愧疚,我做不到開口叫你一聲媽,但你永遠是我的江阿姨,那個去孤兒院看我對我笑的江阿姨,也是程致遠的江阿姨。等時機成熟了我和小言說吧,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在這之前,他已經是我的弟弟了,我的親弟弟。
江穎聽出了何然話中的別有用意,他雖然不願意叫江穎為媽媽,但他用了和程致遠一樣的稱呼,他這是間接認了江穎為媽媽。
“謝謝你,何然。”江穎會心一笑。
“那個合同你留着吧,你的財產也屬於程家的財產,這對於我而言簽與不簽都是一樣的。”何然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江穎彷彿看到了年輕時代外表倔強,內心溫柔的自己。
“好。”無論以哪種方式,何然與江穎終究成為了一家人,這是令江穎最為欣慰的地方。自己這一輩人犯下的錯,終於由何然他們這一輩人彌補了。
“媽,你和何然哥說什麼呢,這麼久?”程言坐在客廳里,看見江穎和何然兩人從樓梯上走下來,問道。程漢東和程致遠也談完話坐在客廳里,聽到下樓梯的聲音轉過頭看着兩人。
“我和你何然哥聊聊天,他這一段時間給你補習,說你進步了不少。”江穎笑着說。
程言傻傻笑了兩聲,有些被誇后的羞澀,沖何然使了一個眼神,表示感謝。
“開學后兩門課的補考要是還不及格,下學年的生活費就不給你打了。”江穎看着程言小得意的模樣,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我保證,一定能過。”程言望着何然,彷彿是想他給自己證明,“何然哥,你覺得我能過嗎?”
何然點了點頭,笑着說:“嗯,一定能過。”何然走到程致遠旁邊坐下了。
“你小子,就是不讓人省心,一門課非要考兩次。”程漢東說。
程言知道程漢東又要開始教訓自己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太丟臉了,急忙找江穎求助,那麼高個子的一個人與窩在江穎身旁撒嬌的模樣極不協調。“好了,你也別再說他了。小言也馬上二十一了,最近懂事了不少,他心裏有數。”
這邊程致遠在何然耳邊輕聲說:“我爸讓我倆今晚就住在這裏,外面又冷風又大,就不回去了,怎麼樣?”
“好。”
“致遠,你帶着何然上樓吧。時間也不早了,別都在這裏坐着了。過兩天就是新年了,明天你們三人一起去超市買點年貨。”程漢東說。
“你們三個人趕緊去睡吧。家裏還什麼都沒買,明天得辛苦你們三個人了。”江穎說。
“那我們上去了,爸,江阿姨,你們也早點休息。”
“爸,媽,我也回房間了。”
“剛才江阿姨和你說什麼了?”回房后,程致遠問何然說。
“過完年她打算和程總去世界各地旅遊,這或許對她的身體有好處;她還打算把名下的財產全部轉讓給我,我沒要。”何然看着程致遠說。
“她是真的心疼你,想和你冰釋前嫌。”程致遠說。
“嗯,我知道。我已經和你在一起了,她的財產就是程家的財產,沒有轉讓給我的必要。”
“小機靈鬼!”程致遠笑着說。
“但是我要了這個,她送給我們的。”何然攤開手中的盒子,在程致遠面前打開了。
“這可是她買給我們的婚戒,你收下了就不能反悔了。”程致遠說。
何然沒有想到這一對戒指是兩人的婚戒,又不好意思起來,知道程致遠又套路了自己,“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江阿姨打算買的時候就和我說了。何然,我們結婚吧!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不嫁你,我願意娶你,你做我的賢內助好不好?”
程致遠把何然摟緊懷裏,妥協說:“好,你娶我。我一輩子做你的賢內助。”
“程總和你說什麼了,也是江阿姨的事嗎?”何然將下巴枕在程致遠的肩上問。
程致遠記得這是江穎告訴何然真相以來,他第一次用江阿姨這個稱呼,心裏有股暖流流過,戲謔說:“還叫程總嗎?該叫爸了。”
何然狠狠捶了他的背一下,算是懲罰。程致遠悶哼了一聲,不滿地說:“我說的不對嗎?你都要和我結婚了,還不改口嗎?”
“還沒結婚。”何然輕聲嘟噥了一句,程致遠卻聽清了,知道何然臉皮薄,也不繼續捉弄他。正經說:“我爸要陪江阿姨環遊世界,讓我繼續留在集團。他依舊擔任董事長職位,只是把事情交給我和高經理處理。他希望我以後能繼承集團,讓小言做分公司的總經理。”
他停頓了一會,問:“何然,你覺得我能夠做好嗎?”
“你沒有問你想不想做,而是問做不做得好,所以你已經答應了程總是嗎?”何然問。
程致遠不得不佩服何然的理解能力,即使自己沒有明說他也能猜到自己的選擇是什麼。只好點點頭,“我答應了。”
何然從他的懷裏起來,看着他的眼睛說:“那你一定能做好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你會遺憾嗎?要是你以後後悔了怎麼辦?”因為我,你不能做心理醫生,還得承擔起程氏集團這麼大的責任。
“我不會遺憾,以後也不會後悔。只要你相信我有這個能力,我就會很開心。”只是不能從事專業方面的工作了,相比失去的,得到的東西更多更重要。
大年三十這一天,天氣難得的晴朗,藍天白雲,陽光正好,偶爾傳來鞭炮的聲音,到處洋溢着新年的氣息。
“何然哥,快來幫幫我——”程言站在一個摺疊梯上,手裏拿着長長的對聯。
“你小心點,怎麼你跑上去了,李叔呢?”何然從屋內跑了出來,擔心說道。
“我買的對聯當然是我來貼,你幫我看一下,這張貼左邊對嗎?”程言站在高處,望着梯子下面的何然問。
何然用手扶着梯子,看了一眼程言手中的對聯的內容,又看了看橫批,才說:“是對的。你小心點貼,別掉下來了。”
“你在下面,我才不怕呢。這樣是正的嗎?”程言說。
“右邊高了一點點……可以了,你貼上吧,下半截我把他粘到牆上。”
兩個人忙活了好一會兒,才將院子大門,正大門都貼上了新春對聯,每個門上還都貼了一個倒着的“福”字,寓意“福到”。大門口的屋頂上還一邊掛着一個大大的紅燈籠,過年的氣息撲面而來。
“何然哥,我大哥哪裏去了?”程言問。
“他在幫江阿姨做晚飯,胡媽今天一早就回家了,江阿姨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何然回答說,自己剛才就是被程言從廚房喊出來的。
“那我也去幫忙。”程言說著拔腿就要走。
“我去吧,你把這裏收拾一下,再去看看你爸那邊需不需要幫忙,他在後面的花園裏。”何然說完也不等程言答應就去了廚房。程言站在原地想了一會,才明白過來,確實應該讓大哥和何然哥幫老媽做飯,大哥大嫂加婆婆,想想畫面就很溫馨。
“新年快樂!乾杯!”程言舉起酒杯,率先站了起來。
“乾杯!”
“乾杯!”
“來,我給你們三人都準備了紅包,都拿着,圖個吉利。”江穎拿出三個嶄新的紅包袋,上面寫着“壓歲包”和“恭喜發財”字樣,十分的喜慶。程言立即從江穎手中接了一個過去,揣在了懷裏。
“小言,你拿錯了,這個是你的。”江穎遞了一個過去。
“還有區別?”程言說著把兩個紅包袋放在眼前比較。
“壓歲錢都一樣多。你的紅包袋上是一條金鯉躍龍門,給你大哥和何然哥的紅包袋上是兩個福娃。”江穎笑着說。
程言心裏吐槽,年三十都不能放過自己,這樣都能虐狗,自己也太慘了吧。
程言有些臉紅,將另一個紅包袋還了回去。“媽,不是說大哥工作了就不給壓歲錢了么?今年怎麼又給了?”
“何然今年頭一次來家裏過年,理應給的,順便也給你大哥準備了一個。明年就不給了,到明年,他倆就成家了。來,何然,致遠,接着。”
“謝謝!”何然說,這是何然人生里第一次有人給壓歲錢,孤兒院的時候不可能有,被何氏夫婦收養后,他們家也沒有給壓歲錢的習慣。手裏揣着紅彤彤的紅包袋,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謝謝江阿姨!”程致遠說。
程言聽着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他大哥的是順便給的,“大哥,我的壓歲錢呢?”
“你都這麼大了,還好意思找我要壓歲錢?”程致遠嘲諷道,緊緊握着江穎給的壓歲包,怕被他搶了去。
“你忘了,你上研究生的時候家裏還給壓歲錢呢。”程漢東說了一句,非常不給程致遠面子。
“對,我也記得家裏給了。我現在才大二,比那時候的你還小好幾歲呢!誰更不好意思呀?”程言順勢爬桿,得意地說。
程致遠是真的沒有準備紅包,根本沒想到這個上面去,也沒想到連自己的親爸都來拆自己的台,讓自己在何然面前丟盡了臉。
“小言,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祝你新年快樂,學業有成!”何然拿出一個紅包袋,上面寫着“新年快樂”的字樣,幫程致遠解了圍。
“謝謝大嫂!”程言非常乖巧地來了一句,惹得眾人都笑了。
“好了,何然給了等於我也給了。”程致遠非常有失大哥的風度說。
程言也不和他計較了,說:“好吧,那我以後管何然哥叫哥,管你叫嫂子。何然哥才是我親哥。”
程致遠一臉黑線,想反駁卻不知道說什麼,因為眾人根本不理他,熱鬧成一團,連何然都在旁邊笑他。
吃完飯,天才黑透,電視裏開始播放新年晚會。三個人開着車載着一後備箱的煙花往外開了十公里,在五環外的一片空地上,很適合放煙花。
放煙花這種事程言最積極,程致遠和何然根本不用動手,只用選一個視角好的地方站着看就好。
程言非常有規律地將煙花排好,呈一圈圈的圓形,這些煙花價格不菲,在空中能形成好看的圖案且時間比較持久。
“準備好,我要放了。”程言在那邊朝着兩人喊道。
隨着一聲突如其來的響聲,打破了這片空地上方天空的寂靜。一團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線灰色的煙霧。啪!一朵“花兒”在空中盛開了,綻放了。分裂成無數小小的光點,照亮了夜空,定格在了風的心裏。
緊接着便有更多的煙花陸陸續續地從下往上綻放。五顏六色的大球重疊在一起,五彩斑斕,閃閃發光,天空也成了光的海洋。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顆顆寶石鑲嵌在夜幕中,最後,漸漸變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地墜落下來,漂亮極了。
“啊——”
“太美了——”
程言在那裏又蹦又跳,大聲喊着,非常自覺地和程致遠、何然兩人保持着一段距離。
程致遠將何然摟在懷裏,捂着他的雙手。低頭看了看何然,他的眼睛裏也全是綻放的煙花,五顏六色的火花,在何然的眼睛裏跳躍,比夜空中的那些還要美。
“何然,我愛你——”程致遠對着天空,對着煙花,大聲喊了出來。一瞬間,無數個煙花同時綻放將夜空點綴為一片花海。低頭一看,近在咫尺的是何然那張洋溢着幸福笑容的面孔,他正看着自己燦爛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