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安好，歸為虛幻
（43）安好，歸為虛幻
“殿下，您……”海魂不敢上前，看着王蓉昏倒，想提醒三皇子，卻也被三皇子打斷。
“這鮫海南珠給你，救你的主子去吧。你要答應我，前塵往事，從此時此刻，一筆勾銷。她不再是我鮫海一族，從此我南海再無八公主。你可否做到？”
“謝殿下！小的領命。”海魂雙手交叉抱於胸前，跪倒在地，低頭感謝。然後又伸出雙手，捧起鮫海南珠。
“這裏，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本不應插手凡塵之事，蓉娘私自動用法力攪亂這裏，我也該讓一切恢復正常才是。”三皇子無可奈何地看看地上的妹妹，已經不是妹妹的妹妹。
“殿下，她……”
“這是她的造化，不必理會。”三皇子拂袖幻化成秦海魂的模樣。“借我身形一用，我還有事要做。”
“那殿下，我先回雪域靈山就我主性命，在此別過。”海魂烏鳳化為真身鳳鳥。
“海魂烏鳳，籬院裏的避水珠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吧。你天劫將至，如若有難，可來我南海避險，我會幫你。但你要記得，精衛本就拒水，這避水珠你只能用一次，千萬慎用。”三皇子還沒說完，便輕嘆一聲慎重，沒再說下去。
“多謝殿下。”海魂烏鳳一道閃電般劃破天際，消失無蹤。
三皇子，拂去周身的光芒，扶起王蓉，可那臉上已沒有了刀痕，只顯現出烈火灼疤。
“也罷，這便是你的命，怨不得別人。”就這樣抱着王蓉，朝那亭台樓閣的山莊慢慢前行。
彷彿來過千萬次般，徑直地走進老爺的房間。也對，憑着鮫海榮娘的記憶又怎會不知該去向何處？
將王蓉輕輕放到貴妃椅上，又抬手，將結界抹去。輕輕探探昏死在床上和地上的兩個人，的確無礙。便變出兩滴南海之水，落在兩人嘴唇之上。
“還不醒來。”
驚醒，地上的廣發叔猛地坐起身來，張望四周。床上的老人家緩緩睜眼，卻什麼都抓不住。廣發叔趕緊扶起老爺，扶他老人家坐直身子。
“海魂？你，怎麼？”老人家遲疑，無法肯定。
“吾乃仙靈降凡塵，爾等還不跪下拜見。”三皇子學着海魂的模樣，將晴空萬里的夜空聚起烏雲，電閃雷鳴。
聲音，並非海魂的聲音，“大仙恕罪，小的這就跪下，這就跪下！”兩個人連忙跪下，不敢再抬頭。
“爾等聽命。速將王蓉送去南淵之地，永世不得返，我可保你再多填十載，如若不然，便是你大限之期。你可記清？”蓉娘，哥哥不願你再糾纏累世，放過彼此吧。說完便消失無蹤。
“小的記下，記下。可大仙，這南淵之地？”廣發叔和老爺跪在地上一直搗蒜不敢起身，可問了許久也不知這南淵之地到底是哪裏？
等抬起頭來，便發現早已無了蹤影。
三皇子並非回了南海，而是到了林風身邊。還有一人未見，怎能就這麼走了。
“海魂，暮秋怎麼樣？”林風在手術室外等着，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海魂和暮秋的。
“太子殿下，別來無恙。”明明是海魂的臉，卻聲音卻並非海魂。林風遲疑，卻也不知對面何人。
“我並非你的太子，我想你是認錯人了。”林風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但聲音卻魂歸的熟悉。
“王族太子，你在這凡塵俗世可還好？”三皇子微微一笑，“孟婆的焚酒，看來太子不是很喜歡啊。”
“我不認得你，還請自便。”林風沒空理會不知哪裏來的瘋子，因為此時，手術室出來一位醫生。
“醫生，我哥怎麼樣？”獨行還在病房搶救，那個帶他受過的瘋子，那個不知為何一直守護他的瘋子，還在手術室不知生死。
“少爺，放心，左腿已經無礙，修養一段時間便會痊癒，不過……”醫生遲疑不敢再開口，該如何告訴峰林的少爺，他帶來的朋友即便腿上好了也是個手筋腳筋被挑了的廢人。
不對，並非這醫生不敢開口，前台接電話的護士怎麼沒了聲音？剛從電梯裏出來的小穎，還是奔跑的狀態。環顧四周，時間凝固在這裏，整個世界寂靜無疑。
“太子殿下，我若救了他，你能否答應不再怪罪蓉娘？。”三皇子說完，便慢悠悠的前行進了手術室。
林風追上他，想探個究竟，卻也被他所迷惘。他想問清楚為什麼自己和這個陌生人能在這靜止的時間裏隨意穿梭，他想知道，這個人到底和王蓉又有什麼樣的關係。可想問的太多，卻不知從何說起。
“看來帝王還是很在乎太子殿下您，影衛一直護佑在側，倒是正常不過。”三皇子幻化回真身，一身藍衣，周身藍藍熒光。林風吃驚，卻也見怪不怪。
取一滴指尖血融着周遭的淡淡藍光，那裹着血的藍光漸漸從頭到腳包裹住獨行。被獨行吸收，慢慢消散。獨行又如往日一般，沒有一絲傷痕，卻因麻藥未消仍然昏睡。
“太子殿下，我已懲戒過蓉娘，您可否將蓉娘送至南淵之地？這樣兩不相見，便此生清欠。”三皇子再施禮，卻不再起身。
“也好，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到底是何人？”
“鮫族三子，鮫海誅閻。”三皇子抬頭，兩人對視着。恍若那前塵往事般的初見，欠的過，早有輪迴償還。
良久之後，林風才開口問道，“南淵之地？可是如今太平洋上的孤洲？”
“正是。”
“可今日這麼一鬧，周遭已經異常無疑了，您能否順便平復一番？”林風看似無理的要求，卻的確。雨颸想忘的，為何還要讓她全部記起？在這凡塵她還能停留多久？
“殿下說的是，我也正要生雲布雨，這裏便可一日忘憂。”
“那便有勞了。不過嚴冬以至，雨還是別亂下了，雪也不錯，乾淨些。”林風微微一笑，可心底卻還是不安，暮秋怎麼樣？海魂應該已經找到了吧？
海城的雪，在三皇子離去后漸漸飄落。林風從手術室出來，到電梯旁扶住因奔跑而要摔倒的小穎，前台的護士繼續回復這電話，靜止的時間開始復蘇，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卻也全都變了樣。
時間在倒轉，夢境中的人們，藉著月光中的白雪皚皚，漸漸逆行，恢復到昨夜，可逝去的，卻再也回不來……
“我主，烏鳳回來了。您不會死，我不會讓您就這麼死掉！”海魂烏鳳直接衝進草屋，衝到石榻上，跪在石榻旁。興奮地托着手裏的鮫海南珠。
“南珠啊，南珠。我只求你，解了那七星花粉，可千萬別讓我主真身歸體。她不願的！”
可誰想過，鮫海南珠竟會說話，一個娃娃的聲音，稚嫩卻也明朗。也許所有的東西久了都有靈性。“她身上為什麼會流着三殿下的血？我能解七星花粉，但我幫不了你，她身上已經有了一縷遊魂，她的遊魂是能翻天的！”
“南珠，能幫我安撫那遊魂嗎？她同我一樣等了千年萬年，別讓她日日生悲就好，謝謝，千恩萬謝。”海魂烏鳳在地上叩了三叩。
“三殿下幫你，我就會幫你！三殿下不會食言，南珠也不會。”
炸裂，南珠自己炸裂成千萬片，碎成瑩瑩粉末，佈滿暮秋周身。同暮秋融為一體的同時，烏鳳手腕上那一直閃爍的紅線卻也漸漸暗淡，消失無蹤。
於暮秋安靜地睡着，睡在石榻之上，恬靜溫暖。同一張臉，同一個人，不同的記憶與魂魄，可不變的，守護的，還是一樣的一切。
走到院中，走到一片白茫散發著淡淡藍光的地方，拾起避水珠，藍色的避水珠，晶瑩剔透的就那麼一小顆，像個小小的蜜丸一般。精衛溺水而亡，故遺族畏水而生，水是死穴，精衛遺族的死穴。
三皇子，我知天劫將至，也知大難臨頭，可我只是擔心，我主這一世能否平安喜樂。我要庇佑她一生安樂才好，哪怕窮盡我最後一絲力氣。
雪域靈山，這裏還不是你的家，這裏是雨颸為烏鳳準備的家，一個飛身成仙的家，一個飛身成仙卻半途而廢的殘獸。我主，我還是帶你回家吧，屬於你的凡塵，你眷戀的凡塵。
海魂抱起暮秋，帶她回家。帶她回她凡塵的家，有林風的地方，即便沒有他也是家的地方。那裏不屬於海魂，那裏只屬於林風。海魂知道，從一開始便知道這個事實。
放她到她的閨房，看着周遭屬於她的一切，他從未見過的一切。陌生，卻也覺得親切。
海魂坐在地上，坐在床邊的地上，就這樣守着暮秋，守着雨颸，安心，卻也開心。海魂不知道還能守着她幾日，更不知那將近的天劫到底是什麼。
可看着窗外的白雪紛紛卻也明白，自己該離開了，沉睡的人不會記得時間是倒轉的，這座城市的人不會記得時間開的玩笑，倒轉了一天，一天也好，她便不會記得自己救了她，她便不會記得有人要害她，她什麼都不會記得。
不記得多好，因為什麼都不記得，所有的事情便可以死賴着，不承認，絕不承認。
海魂離開了，看着手機成百個未接的電話，都是王林風的。他沒有撥過去，只是回了兩字：
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