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忘凌
“怕不怕的，都已經發生了，如今就只能盼着早日能夠接他回來。”
星浮很想告訴他，現在就是那個時候，沈越凌的眼睛已經瞎了，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人照顧。
可是一想到星沉……星浮第一次動起了私心：星沉說過心上人的事，沈越凌當時也在場聽着，並沒有多說些什麼。這是不是代表星沉也可能有機會？
“你在想什麼？”顧宸鈞問道。
星浮沒有緩過神兒，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他的眼睛瞎了，那是不是代表他有機會？”
顧宸鈞的思緒一下子被勾起，洛蟬衣那天也說過，他的眼睛瞎了。可是那時自己還以為是說……壞了壞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顧宸鈞匆匆站起身就往大殿外跑。
言公公也顧不得許多，端起自己的肚子急忙跟上：“皇上！您這是要去哪兒啊？”在路過捂住自己嘴巴的星浮之時，言公公拉起他的袖子就往外拖。
跑了好一段路，顧宸鈞突然想到沈越凌已經辭官了，自己又能怎樣呢？去叫住他，告訴他自己對沈野見死不救，只是因為這是二選一，所以自己只能選了他沈越凌？
告訴他那三道旨意是為了保護他免得他被人陷害？
他會信嗎？他能接受自己這樣的保護嗎？
沒有答案。
他只能在心裏期盼，這麼多年的情誼多少能讓他多信賴自己幾分，信自己絕不會傷他。
“皇上，我們回去吧，這裏站着冷。”言公公低聲安慰他。
“我去暖閣，你們回去吧。”
顧宸鈞過去的時候，暖閣里的地熱才剛剛打開，溫暖的地熱遇到上方的冷氣，立刻化成一道道白色氣體，在暖閣內氤氳徘徊。
顧宸鈞站在這些水汽里思考了良久，想起上次自己做好的決定：只要有沈越凌，不要這天下又何妨？
這樣的想法一翻騰出來，就立即被他推翻：將離的千家萬戶，百姓子民，自己又真的說放下就能放下嗎？自己的願景，還有沈越凌的願景，都還沒有達成，就甘心了嗎？
顧宸鈞又回想起自己在繼位前和沈越凌一起在飛天境小閣喝的那頓酒。
“小宸，恭喜你啊！明天，你就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了，多威風！”沈越凌往兩個杯子裏斟滿酒，“我敬你一杯，以後可要多多照顧我才是。”
顧宸鈞無言，端起一個杯子送到自己唇邊，眉頭緊蹙。
“你到底怎麼啦？心事重重的，我和你喝酒呢！怎麼還是不高興？”
“在想繼位之後，會不會很難。”
沈越凌手肘撐在桌上，臉往對面靠了靠：“我爹說了，有才有德者才能居高位。況且小宸是德才兼備，遇上什麼難事還不是揮揮手指就能夠解決了。”
顧宸鈞失笑：“世事哪兒有這麼簡單？”
“我爹還說了，世事無常，而人可以出其不意。我反正相信你只要做了皇帝，就一定會做得很好。”
顧宸鈞眨了眨眼，又低頭端過沈越凌面前的酒杯：“是嗎？”
“小宸，你當了皇帝之後，想改變什麼啊？”
“嗯…我想改將離的兵馬調令制度，以後不用再將兵權集於一人，這樣你就不用像你爹一樣累了。”
沈越凌想了想，喜滋滋地點了點頭：“還是好兄弟懂我，這樣我就有更多時間找小姑娘玩兒了。”
顧宸鈞惡狠狠地瞪了沈越凌一眼，沈越凌在他淬毒的目光中低頭低頭……又突然正經地在座位上跪的筆直：“皇帝陛下我錯了！”
顧宸鈞被他逗笑：“知道錯就好。”
“親愛的皇帝陛下，你以後還想改變什麼呢？”
顧宸鈞的笑容一瞬間凝滯，之後就消失不見：“還想改變寒門無仕子的局面，讓更多的有才華又了解百姓疾苦的人注入眼前這個混濁的朝局。還有想改變各地的收糧制度，百姓年有餘糧的時候就收集起來，等到災荒年間開倉放糧，不讓百姓挨餓……”
“來來來，皇帝陛下，咱們換酒罈！這酒杯太小家碧玉，不適合給我們暢談未來。”
沈越凌和顧宸鈞一人一個酒罈子抱在懷裏，很快沈越凌就一邊喝着酒一邊睡著了。顧宸鈞卻是少有的沒有先倒下，他顛三倒四地念叨着：“阿凌你知道嗎？這個皇帝，是我換來的。不過……我也是為了換你，你可別說我大逆不道啊父皇……”
很久之後，沈越凌突然醒過來，就想往小閣下跳：“我要回去了……我爹待會兒會罵死我的……”
顧宸鈞睜開眼，一把拉住他的小腿往自己懷裏帶，沈越凌就這麼被他拖到了懷裏：“阿凌……你可砸死我了……”
醉酒的人，聲線放得很低，酥酥麻麻的氣體噴在沈越凌的勃頸上，讓他的身子有些發軟：“小宸，別鬧……”
“我沒鬧……我是認真的……我一直對你，都是認真的。”
顧宸鈞的話隨着飄窗外闖入的風兒散去，沈越凌的眼睛緊閉，就這麼安然地躺在顧宸鈞的懷裏。
罷了罷了，有些話，還是以後再說吧。
反正，沈越凌已經沒有危險了。
顧宸鈞將他的身子往外挪了挪，心裏感嘆着這人真是比女人更有吸引力。
顧宸鈞有些後悔，那時候好不容易從顧南星的手中護住了他，沒有失去他，為什麼不趁他從邊疆回來跟他解釋？
之前因為顧宸業的生辰，與他之間的打下了那個結……顧宸鈞始終覺得自己欠他一個解釋。他明明難過了，可是卻還在顧南星面前護了自己。
可是當時因羞於開口，欠他的解釋，他還會願意聽嗎？
或者說，自己的感情本來就是無望的？沈越凌回來之後依舊……依舊可以談笑風生，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現在想來，沈越凌除了那天回吻了自己，兩人之間終究再無逾越之處。
而且……還有李謹宛。他最後要娶的人，已經定了。
是李謹宛啊。
顧宸鈞越想越亂，最後決定將小閣封起來。
“言公公，寫塊匾額，掛到飛天境的小閣上。”
言公公沒有跟上顧宸鈞的思維：“啊？皇上您在說哪個小閣啊？”
顧宸鈞不耐煩地指了指飛天境的最高處：“那個。”
“這……老奴糊塗，敢問皇上您想賜什麼字呢？”
“忘凌閣。”
言公公心下有疑慮，可是顧宸鈞現在心情正煩躁，只能答應下來。
卻又在心中思索是“望”呢還是“忘”呢？
應該是“望”。
皇上怎麼可能會想忘了上將軍呢？他一定是想在那裏遙望上將軍。
真是感人至深的情感啊。
言公公抱着浮塵美美地跑去天機閣通知靈樞督辦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