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自願辭職
院長在苦口婆心地勸李一柱道出真相無果后,半是威脅地說:“這對醫院的影響很不好,如果你不配合,那我們只能辭退你了。”
聽見敲門聲,院長嘆了口氣,“進來。
見是李一弦推門進來,李一柱不悅地皺眉,“你怎麼來了?”
李一弦顧不上和他說話,徑直走到院長面前:“我哥他不是那樣的人。”
院長搖頭,“病人家屬鬧的很厲害,你哥他油鹽不進,你勸勸吧。”說著帶領一干人等走出去。
李一柱嫌棄地把李一弦往出推,“你來幹什麼?哪兒涼快哪兒獃著去!”
李一弦反手拽住他的手臂,“現在不是堅持你那子虛烏有的‘清者自清’的時候,你醒醒吧李一柱。”
李一柱像是沒聽見一樣,自顧自的問她:“怎麼來的這麼快,你在我身邊安眼線了?”
調整語氣,李一弦軟了軟態度,幾乎懇求的對他說:“哥,你就證明一下自己怎麼了?”
李一柱收起了嬉笑,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凌厲:“我為什麼要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和別人理論?”
他看着李一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因為那錢,我、確、實、拿、了。”
“哥!你——”
李一柱打斷她,“別說了,我不會像媽一樣的。”
“可這是你喜歡的職業啊。”
李一柱垂下眼眸,沒有應聲。
是啊,這是他喜歡的職業。他以為穿上這身白大褂,就能消除母親死在眼前的無力感,就能打破妹妹對那場車禍的陰影。
可是他什麼也做不到,每一場手術他都選擇盡全力。他救的回人命,卻救不回人心。
就像他們的媽媽一樣,能教書,卻不能育人。
門外的宋知憶等了許久也沒聽見有動靜,推門進來,看李一弦的表情就知道李一柱還在犯拗,“你再不解釋就沒有機會了,他們就在外面等着呢。”
李一柱“嗯”一聲,推門走了出去。
剩下兩人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
一堆人圍着院長、主任等人,吵吵着要為病人討個說法。
周圍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跟着起鬨,義憤填膺的要求醫院交出人,辭退李一柱。
院長示意醫生護士維持秩序,“大家稍安勿躁,不要影響其他病人休息,這件事情醫院正在調查,如果屬實我們一定對李醫生做出相關處罰。”
領頭的中年婦女把手機舉起來,大聲嚷嚷:“呸!證據確鑿!視頻就在這!你們還有什麼好狡辯的!他配穿着這身白大褂嘛!人面獸心!行醫救人還要收病人的錢!”
手機上播放着的視頻看起來是偷拍,並沒有聲音——畫面不太清晰而且距離較遠,只能看到婦女的背影,他對面站着一位高挑的醫生,依稀能分辨出是一位年輕人。
兩人推推搡搡,年輕醫生推拒了幾個回合后,最終收下了女人遞過去的信封。
病人或者家屬手術前為了求個心安,偷偷塞給醫生紅包,破財消災的事情不在少數。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但如果擺到枱面上來,總歸是不好看的。
院長雖然相信李一柱的為人,但事實擺在眼前,他有些為難,“視頻里的地方是監控的盲點,我們目前沒有其他證據可以證明這位醫生就是——”
“就是我。”
一道聲音響起,打斷了院長的話,大家紛紛回頭察看。
李一柱推開圍堵的眾人,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視頻里的人就是我,我當時收了你的三千塊。”
中年婦女被他盯的有些不自然,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咄咄逼人:“你有什麼好囂張的!不要臉!蛀蟲!”
眼見群眾的辱罵一聲高過一聲,宋知憶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卻被李一弦拽住了胳膊。
而處在風暴中心的李一柱卻是面不改色,“我願意接受任何程度的處置。”
女人沒想到他這麼痛快,被噎了一下后,目光閃爍,“那,那你把錢還我。”
“還錢!還錢!還錢!”
李一柱掃了一圈亢奮的群眾,忽的笑了,湊在她耳邊,“錢我已經還過了,你知道的。”然後抬起頭揚聲道:“但是我願意身體力行的遏制這種不良風氣。”
脫下身上的白大褂,李一柱一字一句的說:“我自願辭職。”
……
早上,李一柱頂着鳥窩一樣的頭髮在冰箱裏翻箱倒櫃的找吃的。
什麼都沒找到,他伸手從李清曉面前的碟子裏抓起一片麵包片塞進嘴裏。
李清曉本來覺得兒子這幾天失業心情本來就不好,他就不添堵了,可現在實在是受不了。
把手裏的報紙捲成筒,狠狠地敲在李一柱的後腦勺,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至於嗎你!非得一棵樹上弔死?多試幾棵不行?”
李一柱吃完手裏的麵包,趴在餐桌上有氣無力地喃喃道:“爸,我本來以為我可以頂住壓力的。”
李一柱終於理解了當年媽媽的感受,被所信任的人鑄出的利劍在心上捅個大窟窿,一腔熱血流得一乾二淨。
他確實在術前收了病人家屬包的三千塊錢紅包,他怕不收病人擔心,而術后他也確實把錢退回到了病人手裏。
病人家裏還有一個正在上小學的孩子,老婆失業,他的患病更是雪上加霜。治療,手術,以及後續的一切費用,對於他們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
三千塊錢,李一柱如果給了出去,不能起到多大作用,卻能減輕他們的負擔。
李一柱能想通,能理解,但還是難過。
李清曉輕輕拍拍他的後背,“人和樹一樣,越是嚮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見李一柱抬頭看他,他輕笑,“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可是媽媽她——”
李清曉搖搖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遇到這種事情的人只有你一個嗎?不是,那為什麼只有你接受不了?因為你害怕落得像你母親一樣的下場,所以你拿她當做你懦弱的借口。”
李清曉仰起頭盯着天花板,眼神失焦像是在回憶,“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母親頂着同行的白眼、頂着家長的謾罵、頂着那些流言蜚語究竟走了多遠,堅持了多長時間。”
緩了緩情緒,他低下頭慈愛地摸摸了李清曉的頭髮:“你母親也不會希望你摔了一跤就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