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枝臉頰微紅,有些尷尬,嘀咕着,「是不是整過頭了。」
廣平侯世子一掃抑鬱煩悶,滿面春風,贊道:「妹子,做得好!丞相那般羞辱你,這一仗還得漂亮。」
丞相最多沾上個風流多情,可程大小姐的名聲可謂毀於一旦,怕是浸豬籠也不為過。
程大小姐指着金枝,瞬間驚怒到口不擇言,「你這賤人!你胡說!」
金枝不怒自威,冷厲道:「放肆!天家威嚴也是你能冒犯的?」
程大小姐瞪大眼珠子,顯然被嚇得不輕,猛地搖頭,「我豈敢冒犯天家威嚴?你休要胡說。」
金枝冷冷一笑,「你膽子可大着呢,膽敢罵本郡主是賤人,本郡主乃是昌平大長公主的嫡女,更是先帝親封的長樂郡主,你是在質疑先帝?」
先帝?程大小姐大驚失色,花容月貌的臉上硬是憋出兩道血痕,惶恐搖頭,「沒有,我沒有說過,臣女豈敢質疑先帝!」
金枝冰冷的神色一斂,忽地笑靨如花,拍了拍程大小姐的臉,「天家威嚴,本郡主想程大小姐確實不敢冒犯,既然是口不擇言,先帝乃是仁君,斷然不會多加怪罪程大小姐。這樣吧,程大小姐就留在西華門外虔誠懺悔,本郡主進宮後必定向太后如實彙報,為你求一道赦免罪責的懿旨,你看如何?」
冒犯天家威嚴的罪豈是她一人能夠承擔?程家怕是要受到牽連,程大小姐撲通一下子跪在青石地磚上,苦苦哀求,「郡主高抬貴手,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程家吧!」
金枝撫了撫袖口上的芙蓉花,淡淡道:「程大小姐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既然是仗着程尚書的勢,又怎會同程尚書無關呢?程尚書教女無方,總會有人替他管教女兒。」
話剛落,人群里一片嘈雜,也不知誰道了句,「是丞相府的馬車。」
金枝偏過頭一看,不遠處果真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最終停在了人群外。
馬車外的奴僕忽然走了過來,恭敬地朝着金枝行了一禮,「我家大人說了,郡主身懷六甲,不宜操勞,若是在娘家養穩了胎氣,大人就接郡主回府。至於郡主讓大人前往程尚書家裏議事時避開程大小姐,大人自然聽從,不敢再次登門拜訪。郡主曾說程大小姐兩面三刀,心狠手辣,大人當時說,匆匆一面如何能知曉程大小姐為人?今日所見,果然郡主最是識人!」
金枝瞬間懵然,她什麽時候說過這番話?她在心底狠狠問候了丞相,仍不敢相信這睜眼說瞎話的人真是一國丞相。
一眾人八卦心再起。
「不對啊!郡主不是說同丞相和離了嗎?怎麽依丞相的意思,是要接郡主回府安胎?」
「可不是,恐怕是郡主同丞相鬧彆扭回了娘家。我還奇怪了,郡主嫁給丞相五年,如今懷了丞相府嫡子,丞相怕是高興都來不及,怎會同意和離?」
「對,我也覺得是尋常夫妻吵架。傳言向來都不盡如實,恐怕是有心人惡意重傷,如今看來郡主被休是假,氣不過程大小姐勾引丞相回了娘家才是真的。」
「對,對,想我家裏的夫人,也是一不如她意,就嚷嚷着要同我和離回娘家。」
一眾人皆勸慰,「郡主,在侯府養穩了胎氣,就隨丞相回府吧。」
丞相府的馬車緩緩地向西華門駛去,忽地一陣風吹來,將車廂窗戶上的帘子一帶,藉着昏暗的天色,金枝瞧見一抹身影巋然不動地坐在那裏,那人的目光隔着嘈雜的人群,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未曾離去。
守門將領從西華門一路小跑而來,十分自來熟地同金枝招呼道:「都是下官辦事不力,郡主在西華門等待入宮那麽久,下官都不知道,真是該罰。」接着朝着身後侍衛一揮手,吩咐道:「來,來,快去牽侯府的馬車。」對金枝哈腰奉承之態盡顯於色,「郡主,丞相大人進宮前囑咐了,讓下官照拂一下郡主,郡主本就安胎中,若是此時出現意外,下官真是擔當不起。」
還未散去的人群連忙勸慰,「郡主消氣,莫要再同丞相置氣了,還是早日回相府吧。」又對着寶珠提醒,「你這丫頭,還不趕緊扶你家郡主上馬車,丞相恐怕還在西華門等着郡主。」
金枝臉頰抽了抽,不情不願地被寶珠架上了馬車。
廣平侯世子看着進來的金枝,面露古怪,待馬車駛離人群,才略帶薄怒地訓斥,「妹子你可是騙得大哥好苦啊!說,你如今懷孕已有兩個多月了,是否早就知道有了身孕,妹夫派人接你回府,你還拿身孕的事要脅過妹夫?」
丞相變妹夫,這稱呼改得可真快!面對控訴,金枝漲紅了臉,乾巴巴地回道:「大哥,我失憶了。」
好,好,好!廣平侯世子壓下心緒,十分來氣,「讓大哥來替你說,肯定是你誤會了妹夫,質疑妹夫與程大小姐有不正當關係,還用和離要脅妹夫置氣回娘家,哪想到回娘家前出了意外,落入河裏,這才橫生變故。寶珠、銀珠聽了你的置氣話,還以為你是真同妹夫和離了,若不是程大小姐今日一鬧,顯些釀成大禍!」
金枝震驚,「大哥,給你筆,你改寫小說吧,想像力這般豐富,不去當作者太可惜了!」
「啪」地一響,廣平侯世子滿是怒容地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胡鬧!就是爹娘太縱容你了,才讓你恃寵而驕,完全不知婦德為何物!」
廣平侯世子夫人拍了拍他的胸口,為他順了順氣,直道:「消消氣,妹子定然知道錯了,你看妹夫不也沒計較,還囑咐妹子胎氣穩了,早些回丞相府。如今要赴桃花宴,有些話還是回了侯府再說。」
這話很受用,廣平侯世子深呼吸再深呼吸,奈何盯着金枝就來氣,「進了宮,你就去妹夫身邊站着,好好給妹夫道個歉,桃花宴結束,直接跟着妹夫回丞相府!」
金枝再次震驚,這倒戈得也太快了吧!虧得老娘在前線對陣殺敵那麽久,為了侯府聲譽絞盡腦汁,丞相不過三兩句話就把功勞攬了不說,還讓侯府心甘情願把自己給賣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丞相是黃雀真是太貶低他了,根本就是條最後撲殺黃雀的毒蛇,全身都是毒!
【第三章單方面被碾壓】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宮門邊。
守門侍衛只是稍加盤查就放行,跟隨引路太監進了宮,一路上廣平侯世子夫婦都沒再理會金枝,兩人着實氣得不輕。
金枝有苦難言,失憶人士是真的不了解落水前與丞相過往的種種糾葛,她能說什麽?總不能對人說程大小姐是冤枉的,沒有勾引丞相,說出去誰信啊?自己親哥都不相信!
走在前面的兩人忽然停了下來,金枝順眼望去,不遠處昏暗的緣溪亭里慢慢轉出一襲淡藍色的頎長身影,在宮燈的折射下,似綢非綢的衣擺暈出淡淡光輝,一雙深邃無比的漆黑眼眸落在了金枝身上。
金枝只看了一眼男子,窒息感油然而生,內心莫名的悸動。
男子禍國殃民的俊美被清冽的氣質一襯,竟顯得親切動人,絲毫尋不着違和感,特別是他挺直的鼻樑下盪起了淡淡笑意,讓人容易忽略笑意里噙着似有若無的放蕩不羈。
男子就這麽走了過來,停在了金枝跟前。
實在長得不像個人,金枝沒控制住,脫口而出,「哇靠,妖孽!」
廣平侯世子被金枝這句粗口震得懵然,良久,瞪大眼睛訓斥道:「說什麽胡話呢!他是你相公衛祈軒,你這腦子真是摔得不輕!」
金枝大驚失色,怪不得當年稚嫩時抵擋不住色誘,如今歲數漸長,都險些把持不住將他撲倒,可想而知失憶前是如何被他荼毒,嫁了這麽一個妖孽,掉進河裏沒被淹死算是命大!
廣平侯世子從前覺得孤傲剽悍的金枝倒也符合郡主的身分,只是在河裏泡過腦袋以後,孤傲似已收斂,剽悍的氣質卻越發漸長,若不是西華門前智斗程大小姐,他定以為金枝被水沖壞了腦子。
眼見金枝沉默着,以為她還在同衛祈軒賭氣,他識趣地推了金枝後背,「說話。」
金枝迷茫,「說什麽?」
廣平侯世子恨鐵不成鋼,「向妹夫認個錯。」
金枝皺眉,「明明是他卑鄙狡詐陽奉陰違,還讓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