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浴堂殿的少年
進洞五十步后,轉了個彎,漆黑如墨。
這個程度,就是鍾遲遲,也伸手不見五指。
還好她帶了一顆夜明珠。
夜明珠要是拿在手裏,萬一遇敵,簡直就是個活靶子,所以鍾遲遲將夜明珠藏在錦囊中,在普通人看來,還是伸手不見五指,但她卻能藉由這麼一點微弱的光分辨前路。
密道入口是朝着東北方向的,但進了洞后,難免有些偏差,鍾遲遲一開始還知道大致的方向,約摸兩刻鐘后,就迷糊了。
又跑了兩刻鐘,竟然到頭了!
鍾遲遲對着前方不知厚度的石壁,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緩了緩情緒,走上前,對着石壁敲打摸索了一番,才鬆了一口氣,掌心貼在石壁上,內力湧出。
頃刻間,石壁龜裂掉落。
一看,不過是不足一指厚的薄牆,牆后,又是一條通道。
鍾遲遲跨過斷壁,突然覺得有點古怪。
這個密道入口,只有一丈不到的寬度,但是走到這裏,卻是加寬了有半丈多。
挖個密道不容易,要這麼寬做什麼?
何況她打破的這道石壁后,密道的寬度又回到了一丈不到。
鍾遲遲回到斷壁另一側,又摸索了一會兒,然後……石壁再次龜裂掉落——
岔路來了!
鍾遲遲只思索了一瞬,便選擇了右邊那條道。
這密道總體是比較直的,沒有大幅度拐彎轉向,以她的速度,差不多到長安城了。
閻青說醴泉坊、城西門和大明宮各有出口。
醴泉坊就在城西門邊上,相對而言,大明宮居醴泉坊右側,暫時排除還有其他岔路的話,右邊的可能性大一些。
之後,又碰到一次岔路,這次鍾遲遲腦中靈光一閃,下意識地有了選擇。
大約在進入密道將近一個時辰后,鍾遲遲第三次撞到了石壁。
這次的石壁砌得平坦筆直,像一堵真正的牆,底下有一道約三寸寬的溝槽,看不出深淺。
鍾遲遲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沒想到溝槽的用處,便放手去探石壁。
然而,這次的石壁上卻沒有出口。
她敲打摸索了許久,確定前方再無去路。
那出口在哪兒呢?
她左右看了看,心中一動,抬起了頭。
頭頂的石壁不高,鍾遲遲輕鬆躍起,屈着手指迅速敲了幾下。
果然聲音有異!
但又和之前破開的幾道石壁有點細微的區別。
前方無路,而頭頂有異,算了算,也差不多到出口了,鍾遲遲想。
但她沒有立即動手打破石壁。
出口在浴堂殿,她相信閻青的判斷。
但是李長夜在浴堂殿住了六年,她在浴堂殿住了一年,這個密道出口要怎麼藏才不會被他們發現?
鍾遲遲心裏很快有了猜測。
她抽出軟劍,走到角落,劍尖抵着石壁,內力灌注之下,緩緩地畫了一個不足碗口大的圓,隨後,運起掌力向那一小塊劃出來的石壁拍去。
被軟劍劃了一遍,又受了她一掌,石壁竟然沒有破裂。
鍾遲遲早有所料,這一處應該比之前都厚實,便繼續拍去,直到第三掌,才聽到了碎裂聲。
碎石落下,一瞬間,水流如注,熱氣撲面而來。
密道的出口,果然是浴堂殿的湯池……
鍾遲遲把劍回了鞘,閉眼坐下,一邊等待,一邊休息。
口開得不大,那一池的水要流光很需要費點時間。
趁這點時間,她正好準備一下接下來的各種可能。
李長夜不在,照理說偏殿應該沒有人——
鍾遲遲猛然睜眼,眸中不能自控地閃過一絲驚駭。
不對!有人!
浴堂殿的湯池並不是一直都有水,是只有李長夜住着的時候才放水!
鍾遲遲猝然起身,拔劍在手,死死盯着水柱,全神貫注在耳朵上,注意着上面的動靜。
水掩蓋了聲音,她剛才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察覺!
現在湯池裏水在變少,偏殿裏的人是不是已經察覺了?
可如今不僅還被湯池的水遮着聲音,水流落下的嘩嘩聲也在干擾她的耳力。
鍾遲遲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定下心來,仔細分辨各種聲音。
撇去最嘈雜的水聲,隱隱可聽見水流盤旋,在往深處傾聽,還是被擋住了。
被擋住是一時的,遮擋聲音的水層一點一點變薄,終於——
“怎麼……”
一縷模糊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傳來的瞬間,鍾遲遲運極內力,雙掌齊出拍在石壁上——
“轟——”
石壁碎落,池水傾盆而下,鍾遲遲猛然從水中竄出,耳中卻捕捉到了異常的聲音。
聲音也不小,卻恰巧被她製造出來的巨響掩蓋住了。
鍾遲遲心中一凜,剛冒出頭,便循着感覺朝偏殿內的人揮劍而去。
劍尖堪堪沒入,鍾遲遲生生停住,滿臉驚愕。
湯池邊上,癱坐着一名少年,衣衫半褪,如雪的肌膚上指印清晰,看着她的目光帶着驚恐的渙散。
看着既美艷又可憐的少年,手裏卻握着刀柄,而那把刀,刺穿了倒在他肩上的人。
鍾遲遲的劍,也是刺在那人背上,那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想來已經死透了。
四目相對,無不震驚得不能言語。
“世子?”殿外有人輕喚。
縱然殺人的動靜被掩蓋了,可剛才她破壁而出激起的水聲還是驚動了殿外的人。
鍾遲遲眯起眼,收劍凝神,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世子——”又一聲起,卻是她面前的少年驚恐地叫了起來。
鍾遲遲驚訝地看他。
他頓時漲紅了臉,卻還在用剛才的語氣繼續喊道:“世子你放開我——”
鍾遲遲目光一動,提起壓在他身上的屍體,往湯池裏丟去。
水剩得不多了,鍾遲遲用了點巧勁,屍體落下時,激起了一點水聲,聽起來彷彿是人在水裏撞到了池壁。
外面的人沒有再出聲,猶豫了一會兒,退開了。
鍾遲遲看着他明顯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相問,卻是他先出了聲——
“鍾娘子,你終於回來了……”少年聲音哽咽顫抖,臉色蒼白如紙。
他如同看着救命稻草一樣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漸漸變紅,好似一隻委屈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