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澧州刺史
看到那個“金”字時,歐陽徐沒什麼想法,但是看到“鍾”字時,不由想起了馬車內的美人。
他比誰都知道那美人私交滿天下,但據他所知,澧陽應該沒有吧?
畢竟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門口燈籠上的字還只是有點奇怪而已,但縮在門外一角的人影就非常奇怪了。
深更半夜,又下着大雨,這家門口怎麼會蹲着一個人?
如果是躲雨的過路人,怎麼身上一點行裝都沒有?
要是這家的僕人,又是為什麼縮在這裏?
歐陽徐一邊暗自猜測,一邊走上前去。
“敢問——”
剛一開口,縮着睡覺的那人突然驚醒,直接跳了起來。
歐陽徐行走江湖多年,難得被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嚇退了一步。
這人一跳起來,就嚷嚷道:“誰?誰?是不是——”話沒說完,因為看清了眼前的人。
歐陽徐顯然不是他期待中的那個人,臉色馬上消沉了下去,抹了把臉,恢復了睡眼惺忪模樣:“郎君有何吩咐?”
聽這話,應該是這家的僕人了。
歐陽徐溫聲含笑道:“我家主人趕路到此,城門未開,想借貴宅休息半宿,煩請行個方便。”說話時,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僕人這才精神了一些,恭恭敬敬請他們在外稍候,自己推門跑了進去。
沒過多久,就有一名管事迎了出來,開門請他們進去。
美人兒是被皇帝陛下抱着下來的,藏在披風內看不到臉,管事卻還是不由自主往李長夜懷裏看去,被李長夜冷冷一眼縮了回去,低着頭將人往裏帶。
歐陽徐笑了笑,隨口問起兩隻燈籠的事。
這話彷彿問到了管事的心坎上,他頓時精神一振,滿腔心事一點也不想隱瞞:“我家主人姓金,是長安人氏,去年夏天開始,長安主家來了條指令,說是所有金家的產業,遇到一名姓鐘的美人娘子,都要好生伺候,凡是能伺候好了那位鍾娘子,這一處產業所有人都可以多領一年的月錢!”
管事說得興起,也沒注意到歐陽徐臉上的古怪和李長夜的一聲輕笑。
“可我們根本不知道那個鐘娘子從哪裏來,往哪裏去,那些在城裏開酒樓的說不定還機會大一些,我們這種莊子上的,哪來的機會伺候鍾娘子?我們日日夜夜都留了個人在門外,就怕錯過一個萬一,那可是一年的月錢啊!”
說到這裏,管事咽了咽口水,又嘆了一口氣:“其實守着也是白守,我們誰也不知道那位娘子長什麼樣,就算人家從我們面前走過去,也認不出來啊!”
歐陽徐咳了兩聲,道:“你們主人不是說了?那位鍾娘子,是位美人……”
管事笑着搖頭:“美人到處都是,我又不是沒見過——”
話音戛然而止,管事目瞪口呆地望着歐陽徐身後。
原本裹得紋絲不露的披風被一隻柔美的手撥開,被披風攏在一起的青絲也裊裊散開,從男人的懷裏懶洋洋地轉出一張臉,眼眸半闔,唇兒微勾,語聲慵懶軟媚:“你家主人,該不會是長安金富貴吧?”
美人確實到處都是,但這一位在的時候,別的就稱不上美人了。
……
次日,歐陽徐一大早就帶着葛娘子先走了,他畢竟是江湖中數得上號的人物,和他們走在一起,萬一被人認出來也是麻煩。
李長夜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眉心一蹙,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臉,問道:“怎麼精神這麼差?哪裏不舒服?”
鍾遲遲搖了搖頭。
李長夜頓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武功天下第二,體力怎麼會差?不可能打了一場架就累成這樣;
刺客來之前,他們也就來了一次,還累不着她,她只是情事上不如他持久,時候又愛犯嬌犯懶,不是真的沒力氣。
現在這模樣,卻讓他有一種不好的聯想——
當初他中了巫咒就是這樣,沒有哪裏不舒服,只覺得沒精神沒力氣,逐漸衰弱——
“我沒中咒!”鍾遲遲笑着安慰道。
剛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淚汪汪:“可能就是累了……”
這話不但李長夜不信,就是她自己也不信。
不過她昨晚檢查過自己了,確實沒有中巫咒,只是有點氣血不足,但她一直都不是很足,所以也不算什麼毛病。
對於現在的狀態,還真的一時找不到根源。
“沒事的——”鍾遲遲忍着哈欠安慰道,“我等會兒練一套內功心法就好了。”
李長夜猶豫片刻,沒有再勸。
她的身體,還是她自己最清楚。
果然,練了半個時辰左右的內功后,鍾遲遲看起來好了一些。
同金家別莊的人打了招呼,出發去澧陽城。
澧陽城作為澧州治所所在,自然比澧州其他縣城都繁華許多。
一進城門,鍾遲遲就察覺到了盯梢。
澧陽城最熱鬧的街市口,十五六人一字排開,堵得嚴嚴實實。
周圍不少圍觀的路人,議論紛雜,卻沒有敢上前的。
鍾遲遲掃了一眼,有點意外。
之前一進城,她就發現了盯梢的人。
但那人的盯梢水平實在太差,她都提不起興趣留意。
沒想到對方通風報信后拉出來的一隊人,卻是有幾名高手的。
鬧市刺殺皇帝,誰這麼大膽這麼玩?
正想着,對方陣營里出來一名大漢,直勾勾地看着她,咽了咽口水,“嘿嘿”笑道:“小娘子,我們郎君等候多時了,請吧!”
“你們郎君是誰?”李長夜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地坐着,手裏握着韁繩,懷裏靠着美人,格外溫柔無害、老實巴交。
此時突然出聲,目光也隨之抬起。
那大漢被他看了一眼,突然覺得頭皮一麻,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等意識到自己被震退後,大漢頓時惱羞成怒,殺意悄然上涌。
“我們郎君,是刺史府的大郎君——”不屑地看了李長夜一眼,轉向鍾遲遲時又有了笑容,“我們郎君聽說小娘子要來澧陽,讓我們天天守着城門,總算把小娘子盼到了——”
“你們聽誰說我要來的?”鍾遲遲笑盈盈地打斷了他。
原來是她會錯意了,這些人不是來刺殺皇帝陛下的,是衝著她來的啊!
大漢“嘿嘿”一笑:“小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鍾遲遲“哦”了一聲,道:“不去!動手吧!”
真是好多年沒碰到調戲良家婦女的遊戲了,以前她還挺喜歡跟這種人玩玩的,但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挺忙的。
最重要的事,邊上的皇帝陛下已經有點生氣了。
鍾遲遲眯了眯眼,冷笑一聲,正準備動手,卻被李長夜拉住——
“當面搶我的女人,這能忍?”李長夜冷笑,“我要不親自收拾他們,還算什麼男人!”
鍾遲遲愣了愣,朝他眨了眨眼。
陛下醒醒!你打不過的!
李長夜執起她一隻手,送到唇邊一吻,凝視着她的眼睛,很是邪肆霸道地勾唇一笑,道:“有美人在身後支持,雖千萬人,吾往矣!”說罷,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鍾遲遲“噗嗤”一笑,也朝他眨了眨眼嬌嬌柔柔道:“夫君手下留情些,別弄出人命了……”
李長夜含笑應了一聲,從車上跳下,拍了拍衣襟,迎上了餓虎撲食般的攔路者——
刺史郎君的打手裏有幾個內家高手,也有幾個外家高手,無論是哪種高手,水平都在李長夜之上。
李長夜現在手裏要是有桿長槍,還能打一打,但是他赤手空拳的,就一點贏面都沒有了。
鍾遲遲一邊暗運內力順着他出掌的方向打去,一邊饒有興緻地觀察他的掌法。
竟然是剛猛型的掌法?一般使這種掌法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李長夜的外形並不健壯,使不出那種泰山壓頂的氣勢啊……
說起來,他練兵器也是練的重兵長槍——嘖嘖嘖……男人就喜歡追求力量……
她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幫着李長夜把人都打趴下了。
皇帝陛下撣了撣袖子,垂眸掃了一圈,神色淡然地從滿地哀嚎中走了出來。
配上風流俊美的姿容,嘖嘖嘖……鍾遲遲都聽到邊上小娘子的抽氣聲了。
李長夜似乎也聽到了,眼神一動,在她身邊坐下時,眸光頓時柔情萬種:“娘子,為夫表現如何?”
他這麼乖,鍾遲遲也很配合:“有夫君保護,妾誰也不怕!”
李長夜滿意地笑了笑,駕着馬車繼續往城中大葯堂趕去。
……
他們警惕的一直是刺殺李長夜的人,畢竟行刺皇帝陛下都敢的人手段必定喪心病狂。
至於攔路強搶民女這麼無聊的事,一開始,他們都當作笑話來看的。
直到進了葯堂,才知道事情還沒結束。
和之前一樣,到了澧陽城,他們就直奔城裏最大的葯堂。
然而——
“小店的菟絲子都賣完了。”藥鋪夥計回答得有些小心翼翼。
鍾遲遲眯了眯眼:“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回答!”說話時,櫃枱上的算盤被徒手擰斷了半截。
藥鋪夥計面如土色,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但是沒有改變說辭:“真的、真的沒有……女俠饒命……”
鍾遲遲衝進櫃枱后,將葯櫃掃了一眼,打開標着“菟絲子”的那個抽屜,果然空空蕩蕩,連一點碎渣都沒留。
千燈閣的消息不會有假,昨天還有的,今天卻沒了。
葯櫃裏沒有,也許是被人買走了,也許是收到倉庫了。
但就算是收起來了,對方不肯賣,她把藥鋪拆了也未必找得出來。
“誰讓你們這麼做的?”李長夜問道。
他的語氣沒有什麼怒氣,目光也只是淡淡的,可藥鋪夥計只對了一瞬,就膽戰心驚地低下了頭。
一低頭,正好看到被擰得面目全非的算盤——
“是刺史府的大郎君!”藥鋪夥計脫口而出。
……
撤了菟絲子的葯堂,當然不僅僅只有這一家。
“澧陽所有的葯堂藥鋪都沒了這一味葯——”歐陽徐嘆道,“應該是昨天下午的事,我也是今天進城才得到的消息。”
“這個澧州刺史,還有他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鍾遲遲皺着眉問道。
大手筆地買空澧州所有藥鋪,兩次刺殺都是正經的殺手,這看起來分明是很正經地要刺殺皇帝陛下啊!
這麼認真!這麼有野心!
結果怎麼變成紈絝子弟搶美人的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