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船艙里,腳下面,一隻巨大的烏龜,龜甲黑黢黢,閃閃發光,*大如斗,眼睛忽張忽閉,閉上時悄無聲息,張開時精光四射,它攤開四肢,甲胄朝下,睡得正香。

波平如鏡,船過處微起漣漪,小船四平八穩,在江面上飄飄蕩蕩,後面的趙阿大和張有旺卻無論如何也攆不上,晉晚生正在奇怪之時,抬頭再看,卻見江天上雲幕低垂,江面上風聲漸起,猛然間,前面如山般的巨浪滾了過來,阿生操起雙槳,凝吸屏氣,準備搏鬥巨浪,卻不料,巨浪漸進船頭,浪峰卻向江底扎去,阿生舞槳,小船兒一起一落,像嬰兒的悠車子似得,飛過巨浪。

“起浪了!”晉晚生喊了一聲,誰知道他是說給誰聽的,可就是有個憨聲憨氣地聲音接茬道;“是誰擾了爺爺的好夢?”

晉晚生聞聲再看,烏龜不見了,卻是那個算命的瞎子在和他說話,晉晚生忙搭腔;“老先生莫見怪,剛才一個排空巨浪,把船兒搖晃了幾下。”

算命瞎子坐起了身子,對着江水說;“無禮,看老子忙完了正事,再找你算賬。”

晉晚生不懂,瞎子又說;“你這後生小子,還算有點天緣,我問你,前些時日,你去了那處桃花源,和阿桃姑娘有了肌膚之親,可想再去否,娶她回來做老婆。”

突入其來的話題,讓晉晚生毫無準備,過了半天,他才想明白,這是只神龜,自己哪有什麼能瞞得了他的,不過,還是要先問明白了在回答也不遲,因為阿桃告訴他要三年以後才能去接她,不知道這個神龜是何用意。

晉晚生生想到此,輕輕劃了幾下小船,看看後面被他拉下的那兩隻小船,思考着問道;“先生如何得知此事?”

算命瞎子說;“你再細看,我到底是誰?”

晉晚生定睛細看,剛才還是算命先生面孔的瞎子,已經變成了一副龜鱉似的面孔,亂蓬蓬糾纏在一起的黑色鬍鬚,大咧咧張到腮邊的大嘴,還有那露出來的白森森的牙齒,一副矮墩墩的身材,加上寬厚的後背,不是那日引他去桃花源的人還是誰。

晉晚生驚得合不上嘴,半晌才說道;“先生為何要引我去那處地方?”

算命瞎子說;“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今生才有好報。”

晉晚生說;“我和阿桃姑娘可謂萍水相逢,她那裏肯嫁給我。”

算命瞎子說;“她求之不得。”

晉晚生問;“何以見得?”

算命瞎子說;“天機不可泄露。”

晉晚生知道再問無益,轉而問道;“我能找到失蹤三年的父親嗎?”

算命瞎子說;“孤島邊,深潭裏,現在不可撈。”

晉晚生聽得糊塗,算命瞎子接著說;“胡阿桃和你有三年之約,那只是她的一廂情願,恐怕到不了那個時候,就會生出變故,天意難測,天意難測呀。那日,她家老祖宗怪罪她泄漏天機,懲罰於她,卻不料天意讓你因禍得福,我問你,那日夜晚,她口吐鮮血,是不是噴到了你心口窩之處。”

晉晚生回答;“好象是的。”

算命先生說;“什麼好像,根本就是,你掀開衣服,看看心口處有沒有一道血紅的印子?”

晉晚生停槳,掀衣,心口窩出立馬出現了一條鮮紅的印記,晉晚生看后,很平靜地說道;“這道血紅的印記是從那日夜裏才有的”

算命先生說;“你很守信用,阿桃姑娘沒有看錯你,不過我告訴你,你心口窩這條印記,再過三日就會消失。”

晉晚生好奇,問之;“為何?

算命瞎子說;“因為你是凡人,三日後要對應天象,那個紅色印記才會出現在你胸口之上。

晉晚生暗自驚訝,不覺又問;“要對應那種天象才能出現?”

算命瞎子說;“說給你也無妨,記住,要到每個月的十五日,月圓之夜,正子時,廣寒宮中玉兔搗葯之時,那道血痕才能出現。”

阿生問;“現在是白天,又不是十五,為何也出現了那道血印?”

算命瞎子嘿嘿一笑說;“我老人家有言在先,三日後自會驗證。”

晉晚生搖頭,算命瞎子說;“你雖不信,但我,卻還可以告訴你一個天機,十五夜,彩雲飛,玉盤懸,大潮起,如若你心口處出現血印,你即可駕船弄潮於大江之上,到時也許回見到阿桃姑娘,如若到了地方,卻見不到,你即可報官,就說武陵人發現了桃花源,到時候也許能驚醒阿桃姑娘。”

阿生聞聽大驚,問道;“阿桃姑娘難道還在昏迷中?”

算命先生說;“蠢貨,自己想想那日的情景,還用我重複一邊嗎,阿桃姑娘口吐鮮血,用儘力氣把你推到了洞口處,讓你得已生還,你說她會是什麼樣子?”

晉晚生聞聽算命瞎子的話,萬分難過,他大聲對算命瞎子說;“想我堂堂男子,踏浪逐波,翻江倒海,那裏皺過眉頭,萬不可因為毀了阿桃姑娘,我要去救她。”

聽了晉晚生的話,閉着眼睛的算命瞎子,突然睜開雙眼,兩道精光射出,一番語言道來;“好小子,有膽量,有勇氣,但是,光憑這些是不夠的,你還想聽我說嗎?

算命瞎子睜開眼睛后,一改剛才的口氣,倒像是在和晉晚生商量事情,晉晚生一時感激,急忙說;“還望先生賜教。”

算命瞎子沒在猶豫,他讓晉晚生蹲下來,把嘴貼到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頓時,一股涼爽的氣息直接進入到他腦海里,接着,又有一股暖流,一點點進入到晉晚生的心田之中,最後,一點點變成細小的聲音道;“記住我的話,十五月圓時,弄潮在濤頭,單等巨浪到,飛槳到天邊。”

那句似細涓,像暖流的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後面隱隱傳來趙阿大的聲音;“阿生兄弟,這是到了那裏?”

晉晚生聞聽,起身望去,江面上濃霧茫茫,對面不見人,晉晚生只好喊了一聲;“我在這裏。”

話音落,他聽得噗通一聲,再看自己的船上已是空空蕩蕩,那裏還有那隻神龜的影子。

江面上濃霧蒙蒙,江水中波濤翻滾,那葉小舟,左搖右擺,全沒了剛才的平穩,晉晚生奮力揮槳朝前划,還邊划邊喊;“阿大哥,阿旺哥,你們在哪裏?”

風聲,浪聲,淹沒了晉晚生的喊話聲,憑着記憶,阿生努力前划,半天過去,終於在濃霧中,他看到了一條小船的影子,晉晚生大喜,立刻高喊;“是阿大還是阿旺?”

喊完話,晉晚生舞動雙臂,對準那條小船一路劃去,兩條小船要碰到一起了,晉晚生才看清楚,對面划船的人正是趙阿大,他高聲問道;“阿旺哥呢?”

趙阿大高喊;“剛才還在我身後。”

晉晚生穩住小船,極目遠望,濃霧中又一條小船出現了,三條小船開始在寬闊的江面上並排行駛,晉晚生對趙阿大喊道;“江上霧大,別回家了,今晚在我家住。”

趙阿大聞聽后抬頭,剛要對着晉晚生喊話,猛然間卻看到江面上的濃霧一點點變得稀薄了,立刻咽回了要說的話,改口喊道;“阿生兄弟,你瞧,霧氣變薄了。”

張有旺接過來喊道;“霎是奇怪,這霧生的突然,消失得也快。”

話音落,趙阿大划船來到了晉晚生的船邊上,朝里探頭,問道;“那個神人呢?”

晉晚生如實回答道;“霧最濃的時候,我聽噗通一聲,人就沒影了。”

趙阿大說;“是不是小船顛簸,他又是酒後,身子不穩,一不小心掉進了江水之中。”

晉晚生不能把知道的都告訴他,又不能瞞着好朋友,於是,他就晃晃頭,摩棱兩可地大聲說道;“我看不象,這裏面有好多不解之謎。”

說完,晉晚生沉默。

趙阿大何嘗沒有看出那個算命瞎子的神奇和詭異之處,剛才他不過是明知故問而已,這時,他見晉晚生不再說話,又急忙劃了幾下,和晉晚生的小船併攏后,才又告訴晉晚生;“阿生兄弟,我今晚就不去你家了,現在江面上的濃霧消失了,我趁着風平浪靜,還要回家曬漁網去。”

晉晚生聽後點頭,再看江面,果然濃霧散去,他朝家的方向望去,遠遠已經看到靠近江邊的三處房子了,那正是他和張有旺哥倆的家,此時,張有旺氣喘吁吁地划著船兒趕了上來,高聲說道;“阿生,到家了,慢點划吧。”

已經劃到前面的趙阿大,回過頭對張有旺開玩笑;“阿旺兄弟,今日裏賣了很多錢,交給那個婆娘后,今夜可要小心你的身子骨。”

張有旺嘿嘿樂道;“沒事兒,不行我就裝睡。”

不等張有旺說完話,趙阿大一聲呼嘯,駕船遠去。

晉晚生和阿旺兩個人划著小船,到了岸邊,那輪紅日剛剛滾落山下,兩個人下船,把船拖到岸上,把纜繩繫到了那棵幾個人合抱不過來的老榕樹上,這才吹着口哨各自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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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打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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