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疑竇
“小師傅又下山送葯了,緋璃丫頭可要拿兩串糖葫蘆?”賣糖葫蘆的老伯早就熟悉了兩人,笑着招呼兩人,見緋璃點頭,便取下了兩串紅艷艷的糖葫蘆遞了過去。
一旁的馬車經過時,一雙修長蒼白的手打起了帘子。
七妄抬眸看過去,正對上對方的眸子,他見七妄看來,微微彎唇,禮貌一笑。
分明是個少年。
七妄一時有些恍惚,這雙眼很熟悉。
“七妄?七妄!”緋璃放大了聲音,七妄回神便看見一張放大的臉,嚇!
緋璃的臉湊到七妄面前,仰着頭,湊得極近,可以清晰地看清緋璃的長睫。
七妄剛回神又是一怔,下意識退後了半步。
緋璃也知道自己這樣有些咋咋呼呼了,吐了吐舌頭也後退了一步,咬着糖葫蘆口齒不清地問:“怎麼了?叫你你都沒聽見?看到什麼了?”
七妄搖頭。
與此同時,車內的人問道:“那人是誰?”
“優曇法師的徒弟,七妄小師父。”身側的人輕聲道,車內不再穿出聲音。
七妄和緋璃回寺時,山下一頂馬車極為熟悉,是先前那個讓他感到熟悉的人所乘。
七妄微微訝異后與緋璃回到院子卻見着瞭然了見正探頭探腦地往院子裏看,了空和了能俱是一副無奈又縱容的模樣。
七妄問:“這是怎麼了?”
“小師叔。”
了空答:“聽住持說法師來了故人。”
了見:“似乎是從京城來的。”
瞭然跟着接話,“可他看着好年輕。”
故人,京城,年輕。
七妄已有猜測。
師父的房門未合,只門外站着兩個魁梧的壯漢,尋常打扮,站姿筆挺,眉眼堅毅。
不多時,門便開了。
他推門而出,約莫八九歲,面如冠玉,膚色甚白,眉眼間自有一股清雋華貴。
見着外面的幾人也不訝異,只緩緩一笑。
七妄這才知道他見着這少年便有種親切熟悉感的由來。
那雙狹長瀲灧的鳳目與師父極為相似,五官細看之下與師父竟也有三分相似,而更為相似的是那周身的氣質,七分溫潤三分疏離,十分全是華貴。
是師父的親人嗎?
“七妄,引他去宿。”
“在下燕南山。”
臉上溫熱轉瞬即逝。
七妄的睫毛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緋璃竟然喜歡他,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你為何會這樣生氣?”
“你是在氣我還是氣自己?”
“七妄,你當真不在意她嗎?”
“緋璃,我一直有問題想問。你為何信我?”
七妄剃度那日說的話,他還記得。“女施主,七妄一心向佛,從未想過與俗世有何糾葛,今日七妄剃度,斷盡三千煩惱絲。望施主不再打擾,也望施主早日放下。”
再早些的話,便是那日他得知緋璃對他的感情。
“信女茯苓,求問姻緣。”
來寺里的香客很多,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訴求,求富貴榮華、求子嗣連綿,或是求姻緣……
院裏有一棵樹,掛滿了紅綢帶,寫滿了一樹相思。
一日,有個少女來解簽。
這少女與旁人並無不同,樣貌也不甚出眾,可緋璃卻記得了她。
因為,她求的對象是個小道士。
她舉着簽文來解,那日七妄與緋璃剛好在場,緋璃便聽了一耳朵。
“法師,我來解簽。”
法師問:“施主,所求為何?”
她抬頭,眉眼染着清愁,她抿唇:“姻緣。我想知道,我與他是否當真有緣無分。”
“是吉是凶,施主可有猜測。”法師接過簽文,卻沒有立即解答,只是睿智的目光慈愛地看了少女一眼,語氣溫和慈悲:“施主所求明確,自然,當施主搖下籤文時,心中便已做好了決定。”
她抬頭,雖然形容略顯憔悴,目光卻是堅定坦然:“是。不離不棄,不移不易。”
聞言,法師笑逐顏開:“那這簽文便是錦上添花。‘經之營之,不日成之。’如若汝對他有信心。願許身,允者一切者。可千方百計接近去,必有大成之時。信之可行也。”
少女本帶着憂愁的臉,聽了后便雲銷雨霽,緩緩露出笑容。她說:“我自然是信他的。”
法師道:“那便祝願施主心想事成。”
“嗯。”少女感恩一笑,又添了香油錢,轉身離開,她的裙擺搖曳盪起一抹迤邐的色彩。
緋璃看得入了神。
她的羅裙很美,可她面上的笑容更美。
她說她是信他的,她更信的是自己,她相信自己的投之以木桃,必能報之以瓊琚,她信任的人不會辜負她的心意。
自那幾月後緋璃在虛空寺又見着她。
彼時已物是人非。
而那位姑娘是成功了的。
是時,緋璃剛因為七妄說了一番決絕的話負氣而走,卻又意氣難平,百般放不下,在山下徘徊。
卻是又見着了那位姑娘。
她不再是隻身一人。
她與另一人並肩而來,並不過分親昵,可眉目流轉間,情意綿綿。
她是成功了嗎?緋璃忍不住變幻了模樣跟了上去。
她瞧見那二人雙雙跪坐於蒲團之上。
“信女,信男前來還願。”
她成功了。
緋璃沒有繼續看,她行走至那棵姻緣樹下,望着樹上的紅綢。
她的視力很好,瞧見了許多字,或是歡喜,或是糾結,或是惆悵……那上面寫滿了情思。
緋璃徒然生起了搖簽的念頭。
如那日法師所言。當她拿起簽桶的那刻,心下已經明悟。
她自然想求的是上上籤。
無論結局如何,如那日茯苓姑娘所言。
不離不棄,不移不易。
她定然是不會遠離七妄的,即便他說了不再打擾又如何,而且,七妄,當真對她狠得下心來嗎?
她突然沒了搖簽的想法,起身,卻是不小心倒出了一支簽,她瞟了一眼。
那簽文寫着:求則得之,舍則失之。
這是提示她,她與七妄並非毫無可能嗎。
七妄與緋璃兩人並排走着,青衫白袍的俊秀公子,粉裙嬌俏的貌美佳人,一左一右,說不出的和諧,一路上,男子的話並不多,多是聽女孩像小喜鵲般嘰嘰喳喳的說著,臉上掛着笑,溫柔而沉溺,女孩只望了一眼便紅了面,甜到心裏。
話也愈加多了起來,像是想要將這一年未說的話都要補回來似的。
路途很長,儘管已經走了幾個時辰,兩人也並未感到疲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