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傷
這裏半夜實在陰森恐怖。小蝶小心地挪着步子，背靠在一棵大樹上，她仔細聽了聽周圍的聲音，似乎很安靜，勉強安下了心。遲疑地抬起頭，眼前什麼都沒有。她拍着胸脯長舒一口氣，突然什麼東西從樹上掉了下來，垂到小蝶的眼前，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條蛇！它長長的舌頭似乎碰到了小蝶的臉！小蝶又嚇得縮成一團，閉着眼睛大叫。
完了！完了！
馬上它就會掉到她的頭上，然後把自己的腦袋咬一個大洞！
“沒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蝶立刻興奮地抬起頭，是靈巫大人！
果然是他，他站在自己面前，手裏還提着那條扭曲着身子的花蛇。他手臂一揚，花蛇立時被甩了出去。
小蝶忙站起來跑過去緊緊地抱住他，臉埋在他的懷裏，她也準備接受他啰啰嗦嗦的訓話了。
“好了，沒事了。”只有輕輕的撫摸落在她頭上。小蝶想像中要發生的事情卻並沒有發生。
“我……”小蝶抬起頭，欲言又止。
“回去再與我解釋吧。”小蝶見他眼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態，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靈巫露出這樣的眼神，再不敢多說話。
靈巫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開脫下來給她披上。小蝶這時才發現自己手中的螢草不見了，低頭一看，才想起來剛剛自己太激動了，竟將它丟到了地上，散落成了零零星星的光點。螢草掉到地上，不一會兒光芒就會消失。這一束已經沒用了。螢草本就不多長，真是可惜了。
她像以前一樣牽住靈巫的手，以前他的手掌十分溫暖，握住自己的時候就像一個溫暖的小窩，而現在他的手卻像夜一樣的涼。小蝶忍不住將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靈巫只是一頓，卻並沒有說話，只任她拉着，繼續帶着她走着。
“哇，這是什麼地方？”小蝶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靈巫大人，你看，那裏好漂亮。”
靈巫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茂盛的樹木間仍然可以看見那裏有一片閃閃發光的地方。
“你想看看嗎？”小蝶連連點頭。
靈巫帶着她穿過一片茂密的林子，林中的場景越來越清晰。原來是一片寬闊的湖泊，但是這裏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地方呢？湖泊上有無數閃閃發光的螢火蟲，就像一片移動的星空，一隻螢火蟲停在小蝶的鼻子上，發出幽幽的綠光，她看着鼻尖上的螢火蟲，拉了拉靈巫的手臂，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靈巫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螢火蟲，它便從小蝶的鼻子上飛走了。他就地坐下，小蝶看他閉着眼睛好像很累的樣子，就只默默地蹲在他身邊。
這裏的景色是真的很美呀，湖泊里泛着月光，月光下飛着螢火蟲，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心靈似乎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與舒適。
小蝶與靈巫並排躺下，美滋滋地心想自己又開闢了一個秘密基地，可是一轉念，才想起自己下月便要離開這裏，不免心中又有些難過。
她雙肘撐在地上，側頭看向靈巫。他好像已經睡著了，呼吸均勻，眉頭微微皺着，他的鬍渣好像又長了些，她要提醒他刮鬍子了。還有他的唇色好蒼白，難道受了傷？她湊過去想再看得更清楚仔細一些，想着想着，一滴眼淚居然掉了下來，落在靈巫的臉上。
她慌張地想撤回頭，靈巫的手卻先撫上了她的臉。
“怎麼哭了？”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你是不是受傷了？”小蝶輕聲問。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別擔心。”
小蝶心裏有些生氣，他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告訴自己，她就像一個外人。她氣沖沖地坐起身來，靈巫也坐起來，側過頭看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還沒等他開口安慰，小蝶便道：“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等我走了，你想說我也聽不到了。不，我就是你的奴才嘛，沒爹沒娘可不就是做你的奴才才能討口飯吃嗎？我只費盡心思討好你便是了。你還要跟一個奴才多費什麼口舌，說什麼呢？反正我沒了你，不多久就會死了。而你沒了我，還不是照樣做你的祭司大人，大不了就是換一個奴才罷了。你只教我識字，不給我讀書，就是怕我知道了真相，我一直像個笨蛋一樣相信你。你不如當初就讓我死了！我恨你。”
小蝶感覺自己渾身發熱，大腦里一片空白，她的眼淚已經遮住了她的視線，她感覺自己無法動彈，她想離開，體力卻像被火燃盡了一樣。
“原來你這麼想我。”她說的每個字都像刀子一樣扎在他心裏，這麼一刺激，他只覺得急火攻心，兩眼發黑，剛強壓下的痛苦此時翻江倒海般向他湧來。“我從沒把你當作過奴才。有時候沒有顧及你的感受，是我的錯。我只是怕你擔心，你說你要走，是什麼意思？”
小蝶擦乾了眼淚，她看得見他冒出的冷汗，臉色慘白比之前更為可怖，就像快死了一樣，小蝶嚇得又掉眼淚。“你是為我哭嗎？剛剛還說恨我，現在我要死了，反又為我哭了。”
“你不要嚇我，我只是一時氣話。你怎麼可能會死呢？”小蝶忙抱住他，她又想起剛才種種，他明明已經那麼虛弱了，自己還刺激他，可不是要把他氣死了。
想再多也於事無補，她用袖子幫他輕輕擦掉臉上的汗珠，自己也忍住不哭了，若是哭哭啼啼的，豈不是咒他早死。她注視着他血色全無的臉，心被他的呼吸揪住。
她看見他的臉上漸漸恢復了顏色，此時晨光熹微，湖面上泛起點點波光，螢火蟲不知飛向了何處，黃色的蝴蝶卻飛來了。
“靈巫大人。”小蝶輕輕喚道。他看起來渡過了昨晚一劫。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想到她昨晚還哭得兇巴巴的。他不知小蝶什麼時候也學到了外面女人這善變的模樣。
“昨天晚上，你說的那些話叫我的心都要炸開了一樣。”
“我說了，那是氣話，不算數的。”小蝶心虛地說。“靈巫大人，你的傷好了嗎？”
靈巫從她懷裏站起來，氣力已恢復了十之八九。“我昨晚只是覺得心裏難受，五臟俱焚，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現在醒過來已經好了大半了。你捂着眼睛幹什麼？”
“我的眼睛哭腫了，現在肯定很難看。還有昨天你靠在我的腿上，我一動也不敢動，現在已經麻了。”
“傻丫頭，我背你回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小蝶一想他昨天那麼痛苦的樣子，怎麼可能好得那麼快呢？靈巫知道她心中的猶豫，不由她再想，一把將她抱住扛在肩上。
“別別，這樣不舒服。”小蝶連忙拍了拍他的後背，“要背着，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