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不曾追憶
“其實，你也猜到七八分了吧。”他臉上不免有些失神，我怔了怔，如是答道：“嗯？算是吧。”
“程凝墨……你對這個人，有什麼看法？”
我說，背地裏談論別人真的厚道么。
——當初誰告訴我不能在背後談論別人的？！
我撇了撇嘴角，道：“能有什麼看法，充其量不就一自己帶大的小孩子嘛。”
“……”他輕咳一聲，“認真點。”
“有沒有相處多久，我怎麼知道。”
不知怎的，第一次如此反感回答這個問題。
也不知為何，每次提到程凝墨，我心緒都不免有些凌亂。
“雲若寒——不是，師——”
“無事，反正又不是沒叫過。”還未等我改口，便被他打斷，“似乎除了小時候那段，你就再沒肯叫過我師傅了吧。”
言罷，他眸中忽然牽出絲絲懷念：“想想當年那個小鬼，一口一個若寒師兄，那才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清凈吧。”
“你說程凝墨？”我冷不丁插了一句。
他不答反問：“你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么？”
“……啊？”
“棄子。”他頓了頓，“確切地說，被家中的長者送至仙雲，便再不管不問了。”
“理應不該告訴你這些，只不過……”
他忽然再次頓住了話音，側目望向窗外。寒風呼嘯，較於秋季，更為寒冷也更為蕭索，一地的枯葉被風捲起，任誰見到這景色，一股別樣的苦澀便在心底恣意蔓延。
“許久，沒見到有生機可言的景色了。”他喃喃道，“這次的冬季，尤為難過啊。”
自語半晌，他才漸漸收回目光，正色道：“程凝墨，他生於書香世家，是當年城中十分有名望一個家族，家族中的祖先原先都是修仙之人，只不過到後來一代，便在無人修鍊。後來喜得一子，名之凝墨。
“只不過那孩子三四歲時，愚笨至極，而那對夫妻並未有何血緣關係，礙於面子，眾人只得去找家族中一名頗有名望的長者，聽那長者所言，將其送至仙雲。因為曾日有交情，仙雲也只得收下那弟子了。”
“在背後說別人，說得很開心哦？”
門框又是一陣輕敲。尋聲望去，程凝墨正靠在門邊，身上重新換了件白衣，臉上的神情卻顯得尤為怪異。
未料，雲若寒卻是牽起一抹笑意：“是怕把兒時的糗事說出來，還是怕亦珣取笑你。”
“亦珣？”聽到他脫口而出的名字，我不覺一陣愕然。
白亦珣？
“……”
“……”
兩人也同時有些發懵。片刻，雲若寒才輕咳一聲，道：“無事，口誤罷了。”
旋即轉眼看向程凝墨：“你來找我有何事？”
“慕樰。”
聽到這名字，他頓時瞭然道：“那丫頭，既入了我仙雲，那便該守我仙雲規矩。”
“禁閉室？還是禁食？”不等雲若寒話音落下，他便冷不丁插嘴道。
窗外又是一陣冷冽的寒風。二人靜默地對視着，雲若寒忽的輕嘆一聲：“當年誤罰過你多少次，如今都一併說出來吧，索性也一次性還清。”
“還清？還得清么！”他別過頭去，“再說，我們二人不早已撇清關係了么，有什麼可還的。”
“……”我被這兩人晾在一旁，眉角直抽。
這兩人之間的氣氛還真是微妙……所以我是不是算多餘的……
“算了，重要的、該說的也大致同你說清了。接下來，還有事要你們二人去做。”
“什麼事？”
“城西，同一故人會面。如今我抽不出時間，拜託你們二人代替我登門拜訪了。”
“我們？他又未必認識我！”我眉頭一蹙，還有這種操作？師傅沒空弟子代跑一趟？師兄師姐在的時候你怎麼沒聲兒呢？！
“反正他素來不記人，畢竟就是記也記不住。你們二人不說不該說的，便沒什麼可憂慮的。”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
“我才剛回仙雲啊！能不能讓我先休息一會兒？！”
“行啊。”他聞言忽然輕笑出聲，出乎意料地好說話。
……誒？
他隨手抽出一隻布袋，話鋒一轉：“這是近幾日的銀針，不出去的話，幫我扔了？”
“……”
怎麼這麼多？！扔的人有病啊！
還有，你沒事裝袋子裏幹什麼！
他見狀將袋子隨手一擲，幾枚銀針順勢掉落：“仙雲這幾日不曾消停過，雖然只是挑釁，但被扎到之後也是極難恢復的傷口。你們二人既然受了傷，便別再在此地待着，興許外面還要比仙雲安全得多。”
“墨，你同她一道吧。”
“不說我也知道。”他側目一瞥，“你……”
半晌，忽然一聲輕笑頓住了話音。
我見氣氛變得尤為怪異，忙插入二人之間，轉移話題道：“那你的那位故人，叫什麼？”
“錦繁。”
誰？
錦繁，不就是之前連在那麼小一鎮子裏都迷路的人么。城西……現在指不定迷路迷到哪裏去。
我不由一陣汗顏，但程凝墨卻顯得自然得多：“錦繁啊，這麼久了，還記得他？”
“……之前偶然間碰到罷了。”
“他認識你？或者換個說法，還記得你長什麼樣么。”
錦繁的臉盲症……
咳。
“……”他猛地一踉蹌，勉強穩住身形后，故作淡然道，“無所謂記不記得，許久未見，相見簡單敘箇舊罷了。如今暫時無法離開仙雲，也只得托你們二人替他說一句了。”
“為什麼？”
他不語反笑，目光稍稍朝一側裝滿銀針的袋子移了移。
我——我慫還不行么！
程凝墨見狀也只是一聲輕笑，沒再追問下去：“隨你意，怎麼去？”
仙雲門所處的這座小鎮幾乎位於城的最東端，光御劍至城西，沒有幾日幾夜是根本無法到達的。若換作別的方式……黃花菜都該涼了。
片刻默然：“你們這樣子，御劍也不是辦法。乘船吧，順着水流，倒也不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