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１章 穹頂山上的秘密（二）
三十年前，穹頂山外的官道上。
一支士兵正在山道上緩慢前行，士兵們的隊形雜亂，隊伍的人數不少，黑壓壓的佔據了很長的一段山道，軍隊的正中間還有一輛用金漆裝飾過的馬車。
這隻隊伍沒有任何的旗號顯示身份隸屬，士兵們的鎧甲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痕和血跡，隊伍中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傷兵，士兵們都低着頭默默趕路，滿臉的疲憊，少有說話的人，就連手中的兵器都被當成了拐杖和累贅，可見士氣十分低落。
距離隊伍稍遠的山道盡頭衝出一匹戰馬，馬上俯身趴着一個身上染血的士兵，一時間黃土飛揚馬蹄急。
隊伍前方帶隊的副將一揮手示意身後的士兵停下做出防禦的隊形，所有盾牌都齊刷刷的一個緊挨着一個立在了隊伍的最前方，手持長矛的士兵都隱蔽在盾牌手的後方，舉着長矛從盾牌間上方的空隙里蓄勢待發，一旦有敵人靠近，這些長矛就會被士兵沒用力刺出去，直接把靠近的敵人刺穿。
後面的士兵們都圍繞着中央的馬車集中，個個手中都握着兵器，臉上滿是驚慌和絕望的神色，如同驚弓之鳥般巴不得的自己能多長几條腿，好在待會撤退的時候能跑的快些。
等到戰馬跑的更近了些，前方備戰的士兵才發現過來的只是一個人，從身上的鎧甲來看還是自己人。
眾人於是鬆了一口氣，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心情撤開了防禦，讓騎在戰馬上的士兵進了隊伍里。
“右副將，屬下已經查探到了禹王一行的去向了。”士兵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馬背上下來的，一隻手臂上還包紮着一塊被血水侵染的白布，他一屈膝直接跪倒在右副將的面前，臉上的神情激動又惆悵。
右副將心急，也顧不上自己上官的威嚴，親自把人扶起來，“還行什麼禮，快說，禹王和大部隊都在那裏，怎麼都過了這麼久兩個接應的人都沒有？”
“右副將，屬下已經找到了禹王的部隊，是左副將親自見的屬下。”士兵的神色忽然就變了，“左副將讓屬下回來傳話，禹王已經下令，讓您……您帶着剩下的軍隊沿途阻截後續追擊的叛軍，務必……務必要保證禹王的軍隊順利離開。”
“阻……阻截叛軍？就憑這些殘兵敗將？”右副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雙沾滿血污的滿是厚繭子大手緊緊的握着士兵的肩膀，“左副將…禹王，禹王這是要我們去送死啊。”
他赤紅着眼睛，揮手指點着身後這些老弱殘兵，“你瞧瞧這些人，都已經成什麼樣子了，還有哪一點曾經怏怏東旭大國的精銳的模樣？從上次從叛軍的包圍中突圍出來就同禹王的中軍主力失去了聯繫，到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
右副將咬着牙，帶着滿腔的怒火繼續道：“四天了，我們沒有任何的物資和糧食，這麼多是士兵，幾乎有一半的都是傷兵，全是靠着沿途的樹根野菜撐到現在。如今居然……居然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用這樣一支軍隊來阻截裝備精良，糧食充足的叛軍……哈哈……哈哈哈，這是要咱們用命來填！！”
周圍的士兵們都紅了眼睛，一個個的眼中都溢滿了絕望，他們已經被禹王，被曾經發誓效忠的國家在最後的關頭拋棄了。
其實冷靜的想一想，他們這麼一支傷兵過半，戰鬥力孱弱的軍隊一旦被收入禹王的軍隊中，無疑就是一個巨大的累贅，拖慢行軍速度不說，還要消耗大量的物資和糧食，不利於禹王一行的出逃。
報信的士兵也紅眼睛，他慢慢轉頭看着周圍一雙雙灰暗的眼睛，然後伸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塊金色的虎頭令牌，中間位置“虎符”二字清晰醒目，刺痛了眾人的眼睛。
眾士兵愣愣的看着那個熟悉的令牌，然後都齊齊轉頭看向他們的上官。
見報信的士兵拿出了軍中的最高調令“虎符”，右副將眼中的怒火一點點熄滅了下來，手指蜷曲緊握成拳，遲遲不肯伸手去接虎符。
眾士兵中有個小兵忽然說道：“右副將，我們隊伍中的馬車裏還有禹王最寵愛的女兒五公主在呢，虎毒不食子，難道禹王連自己最寵愛的女兒也不要了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周圍都是士兵們雜亂的應和聲。
“是啊，副將，我們這兒還有位公主呢，禹王怎麼也要顧及下公主的安危啊！”
“對，對啊，我們這兒還有公主呢。”
“……”
右副將也朝隊伍中央的豪華馬車看了一眼，似乎才想起隊伍中有這麼個人，他立即轉頭去看傳訊的士兵，“公主呢，禹王有沒有說過要派兵保護公主？”
“屬下已經提過公主的事情了，左副將說……說請副將儘力護公主安全，如果副將能順利帶着公主回去，禹王就把公主許配給副將，還封副將做將軍；如果……如果不能，禹王……禹王就當自己的女兒已經死了。”
周圍一時間安靜下來，眾人心中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士兵中的有低低的哭泣聲傳來，就連右副將的心中都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悲涼。
果然，這些手握權勢的上位者們，都無情冷血的很，這麼多活生生的生命在他們的利益和得失面前，總會成為放棄的一方，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能放棄。
右副將滿含恨意的眸子緊緊的盯在那輛馬車上，心中風起雲湧一番之後，他收斂了神色，雙膝跪地，臉上帶着最恭敬也最虔誠的神情，鄭重地從傳訊士兵的手中接過了虎符，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入了懷中。
這一連串的舉動似乎是耗盡了他最後的忠誠。
他再次抬眼看向眾人的時候，雙眼中的森冷和肆意的蔓延開來，似乎要穿過面前眾多的士兵們直接把那輛馬車冰凍起來。
“眾位兄弟們！”右副將高喊一聲，等周圍的士兵都朝他看來才稍微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我們參軍效忠東旭是因為有了國才會有我們的家，保護了國就是保護了我們的家，就算戰死沙場也毫無怨言。”
“但是，因為皇帝昏庸無能，偏信小人，禍國殃民，到如今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我們效忠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即使在兇險的戰鬥都沒有想到過要投降。”
“然而，就在我們快要從叛軍手中逃脫，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我們誓死效忠的國家居然毫不猶豫的就要拋棄我們，要用我們幾萬人的生命為他們的新王朝、為他們即將到來的榮華富貴鋪出一條血路。我……我不甘心，眾將士們，你們甘心嗎？”
“我不甘心，我們不甘心！”
“皇帝昏庸，弄得百姓民不聊生，戰亂四起，亡國的是君王，憑什麼要我們來填命！”
“國破家亡，連最後的活路都不給我們，我不服。”
“這軍令，我們不從。”
“……”
傳訊的士兵的眼中也升起了求生的念想，他撲通跪倒在右副將面前，“副將，我們都不想去送死，都想活着，我們都聽您的，請您下令把，為我們留一條活路。”
眾士兵相互對視了一番都齊齊跪下，齊聲道：“我們都聽副將的，請副將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