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４章 強人所難
把那些菜和盤子都藏到角落裏，唐秋月才呼出一口氣，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椅子上的南宮鈺這會正斜靠在桌子上，一手支着頭一手端着酒杯在那兒抖個不停，一雙狐狸般細長的眼睛直瞧着秋月，眸子裏霧蒙蒙裹上了一層水汽，時不時還發出壓抑的忍笑聲。
很明顯，她剛才的遭遇都被南宮鈺瞧見了，這會正樂的不行。
她的笑話可不是白看的，手中的勺子轉了個方向，勺柄悄悄朝着南宮鈺背上某個穴位一點，就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南宮鈺身體一震，而後抖動的更加厲害了，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緊，手背上有青筋暴起，細長的狐狸眼裏的水汽凝聚的更多，只幾個眨眼間就沾濕了睫毛。
在旁人的眼中，他是笑成這樣，只有他自己知道，只這一息的時間裏，他情緒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會他忍痛忍的有多辛苦。
古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過是看了會笑話，就遭到了這樣的報復。
“秋月，適可而止才能友誼長存。”
南宮鈺雖然還是一副笑模樣，說出的話中溢滿了冷意。
唐秋月也知道不能玩的太過火，手中的手柄幾個移動后，南宮鈺緊咬的牙根才慢慢鬆懈下來。
雖然他在很多人眼中是有些荒唐的，但他也不會隨意讓自己出醜。
直到這個時候，大廳主位的屏風后才慢慢走出一青年人，身着湛藍色雲紋束袖袍子，袍擺輕揚，瀟瀟洒灑的在桌案旁的太師椅子上坐下，一張稜角分明的俊臉，嚴肅又冷酷。
這青年是樹林中那個武功高強、手段狠厲的上官。
唐秋月鬆懈的神經，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就繃緊了。
她敏銳的覺察到，周圍剛剛還輕鬆的氛圍也悄然變得嚴肅緊張起來。
在座的將士們都一改方才的閑適隨意，一個個正襟危坐，背脊挺的筆直，滿臉的嚴肅認真。
如果不是某些將士嘴角沒來得及擦去的油漬和桌上那些東倒西歪的杯盞碗碟，唐秋月差點就要懷疑自己面前的這幫人都被換過了。
“鈺公子遠道而來，竹冉公事纏身未能親自迎接，還望鈺公子不要介懷。”
竹冉手中拿着斟滿酒的杯子從椅子裏起身朝着南宮鈺的方向敬酒賠罪，態度恭敬，不卑不亢。
“哎，都統言重了，單瞧着這一桌的佳肴就能知道大人對南宮的誠意。”南宮鈺臉上笑意冉冉，也坐直了身體，伸手拿過酒杯繼續道：“都統大人定是為南宮的喜好花了不少心思吧!”
“鈺公子是貴客，這些都是理所應當。”
“都統大人太客氣了。”南宮鈺回敬一番，然後率先一仰頭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瞧着對方也飲幹了杯中酒，在主位上坐下。南宮鈺才回味似的抿唇問道：“剛才這酒實在不錯，酒香濃郁，入口清冽卻是回味甘甜，以前倒是從未喝過，不知這酒產自何處，酒名為何？”
“這酒產自我天子城，名為天子笑，專供皇室和城中官吏，每年的產量不多，趕巧有個朋友也喜歡這酒，我給帶了幾罈子，鈺公子要是喜歡，明日就可送到公子的住所。”
“如此就先謝過都統大人了。”
“鈺公子喜歡就好。”
……
兩人相談甚歡，話題從美酒美食一路朝着種花種草的方向上莫名的發展。
瞧着主位上，從頭到尾都冷着一張臉的竹冉，面對南宮鈺的各種疑慮都能及時的回答，甚至在有些細節上還能很有耐心的給解釋。
唐秋月覺得不可思議，這樣一個看起來冷冰冰的人居然也有這麼話癆的一面。
台下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將士們，已經有些撐不住了，挺直的身體開始慢慢放鬆下來，額頭的汗水也流了滿臉。還有一個口中還藏了塊雞肉，鼓着腮幫子，在那兒不停的轉動眼珠，想找機會把肉吐了。
忽然，帳篷的帘子打開來，一個火頭軍的小兵端着個托盤進來了，帶起的風打亂了帳篷里嚴肅氛圍，將士們都趁機扭動腰背緩解疲勞，該吐雞肉的也趁機把雞肉吐了。
托盤裏的菜只有兩盤，是專門為了竹冉和南宮鈺準備的。
小兵退出去的時候，目光特意掃過了眾位將士的桌子，眼睛毒辣的發現了幾位年輕隊長的桌上都少了那道麻婆豆腐。
才出了帳篷，小兵就急急忙忙的跑進了火頭軍的做飯營地里，拉着火頭軍里的大廚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他。
“我敢拍着胸脯保證，今晚的菜都做齊了，絕對沒做漏掉的。”大廚瞪着的眼珠一轉，“只是那幾個小子的菜少了，應該是被吃了才對。”
這樣一想大廚立刻就心情澎湃了，沒想到他改良過的麻婆豆腐居然這麼受歡迎，這才開宴不久，這幾個小子就把菜吃沒了。
大廚高興的捲起袖子繼續下廚，他決定給幾人重新做一份，當做是他們捧場的謝禮。
一刻鐘后，當小兵再次出現，指揮者身後的小兵們把手中新做的麻婆豆腐擺到肖子義幾人桌上的時候，幾人好不容易才紅潤起來的面色，慢慢變得蒼白了。
肖子義瞪着桌上紅白交加的豆腐，腦海里不斷閃過白日裏被抬進地牢的大漢，這紅白交加的豆腐，越看越像是大漢身上翻卷的皮肉中被血水侵染的嫩肉。
現在他光是看到就胃裏翻滾的厲害，怎麼還能吃的下去。
他看着被送豆腐的幾人一臉絕望的表情，微微嘆氣，然後，慢慢轉頭看向南宮鈺身後的小侍女，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微笑，抬手扯扯對方的衣袖，低聲問道：“小姑娘，我沒有惡意的，就是覺得你剛才定是沒有吃飽，想着再送你盤菜吃吃。”
他說著手中的盤子遞到了唐秋月面前，眼中帶着祈求的神色。
看着他手裏的菜，唐秋月皺皺眉頭，朝後退了一步，“你不喜歡吃，放着就行。”
“不，不是，我們大人定的規矩里就有一條，吃飯不能剩菜，否則就要受懲罰。姑娘就當日行一善，如何？”
“不如何，我已經不喜歡吃這道菜了。”
唐秋月指指被她藏在牆角的一摞盤子，不看他臉上詭異的表情說道：“看到沒有，你們這種行為是強人所難。”
肖子義頓時呆住，視線轉移到手中的麻婆豆腐上，自覺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