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既成定局
李長樂和林景安埋葬在了一起,精靈族長願意保留這方凈土供這兩可憐的普通人安息,算是不枉相識一場。
精靈素來純善,桑雪沒有隨着墨痕回到南海,而是選擇了給長樂守墓,夕離開了之後說要墮入輪迴在萬萬千靈魂中尋回長樂,羽光自是不會來找麻煩,安安穩穩做了天帝。
彷彿一塊撞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驚起水花之後便是迅速沉寂下去,隨着波紋散開然後慢慢歸於安定,所有皆是塵埃落定。天地間秩序依舊運轉有序,盛極而衰,衰而復興自有其法。
久遠的時光如同白駒過隙匆匆而已。
晴朗的日子裏,桑雪會過來給植在長樂和景安墳前的樹澆澆水,他想過很多種,只是一直沒有想好要種什麼,最後種的是紅楓。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單純只是覺得很歡喜。
育了株紅楓,十月開花,花紅似火。
桑雪也在這年年歲歲的等待里,嘗盡了孤單的滋味。
他開始學着像族長爺爺那樣給遠在南海的墨痕寫書信,但是墨痕回信的速度卻是很慢,桑雪覺得他肯定是跟李佑寧寶寶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哪裏會像他這樣,寂寞又孤單。
墨痕寄過寶寶的照片,桑雪收到的時候還很好奇,看起來李佑寧長的很快,都是個半大小子了,咧着缺了兩顆門牙的嘴甜甜的笑。
時不時的桑雪就會帶着這張照片坐在長樂的墳前跟她絮叨,邊抱怨着墨痕死活要到李佑寧成年的時候才肯將他放出來,都沒能過來看看長樂。
偶爾桑雪也會安慰安慰林景安,說這雖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至少是長樂的孩子,一樣的要疼愛和喜歡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每次在說李佑寧寶寶的事情的時候,身後倚靠着的楓樹總會落下不少楓葉來,砸在他的頭上。
只是,若說這生活中沒有煩惱是不可能的,就是有個不速之客會常來這裏打擾。
還能是誰,自是盤古之眼的那個夕。
每找一世無功而返的時候,夕便會過來這邊,逗逗桑雪,然後跟長樂說說話。每次桑雪都會格外的緊張戒備,生怕面前的這個又搞出什麼么蛾子出來。
七七八八的算着防備着,這些么些年下來,也快百來年了,估摸着往日的日子,差不多也快來了,哀嘆着把埋在土裏的酒給取出來了。
扛着除草的鋤頭,一手提着酒罐子慢悠悠地走去長樂的墓地,春草又盛了,也該理理了。
等桑雪到了地方的時候,那裏已經有個身影站在那兒了。
聽到了動靜對方直接的就轉過了身,清俊文氣的臉上有道斜生的疤痕格外顯眼。
桑雪皺着眉疑惑地看了眼,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這臉上還沒有疤痕呢,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夕微微笑了笑說道:“打架打的,她怎麼樣了?”
怎麼樣?好好地躺在那裏化為塵埃白骨,還問怎麼樣?每次過來都問怎麼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長樂詐屍了天天活的好好的呢。
桑雪翻了個白眼,把酒罈子給丟下來,人族的五糧液,看起來包裝不錯,夕托桑雪埋在土裏貯藏,說是越久越香,難道沒有保質期嗎?
“喂,你幹嘛!”桑雪還沒腹誹完,夕徑直搶過了鋤頭,動手給長樂的墳墓鋤起草來。
桑雪斜睨了眼,然後兀自坐到旁邊看着他的動作。
“你過的怎麼樣?”背對着桑雪的身影傳來悶悶的提問聲。
“挺好的,你呢,找到她的轉世了嗎?”
“還沒有。”
“嗷。”
“聽族長爺爺說,先天帝蒼耳從縹緲之海裏面出來了。”
“哦?羽光把他放出來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當時他是怎麼進去的,以天帝的實力,神族沒人可以跟他抗衡啊。”
“所有神族都反了他了,能弄不進去嗎?”
“那……”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長樂還有寶寶的事情啊?
“嗯?”
“沒什麼,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繼續找。”
“嗷。”
小半天的時間夕才將長樂墓上的雜草處理的乾乾淨淨,旁邊的林景安墓上還是綠油油一片,雜草旺盛。
本來桑雪覺得光禿禿的不好看,但是如今橫生太多又顯得凌亂,所以他才打算一併今天給解決了,可巧就撞上他也過來這邊了。
“差不多了,把酒拿過來吧。”鋤頭一丟,夕閑閑笑笑,心情頗是不錯。
桑雪沒敢反駁,將那個五糧液拿了過來,他肯定不會喝這個,頂多也就是看着他喝。
“那蒼耳會過來找我們的麻煩嗎?”
“不會。”現在的天帝是羽光,如今已經將神族治理的徹徹底底,能力絲毫不遜色於當初的蒼耳,估計蒼耳自己也沒猜到自己最疼愛信任的小兒子羽光會騎在自己頭上,何況他還殺了長樂,就憑這點,他就敢斷定羽光會庇佑與長樂有關係遺存下來的對象。
桑雪沒抬頭,屁股倒是往夕旁邊挪了挪,湊過去問他:“好喝嗎?”
夕輕拍了下他的頭,臉上浮出釋然的笑容,也只有在這裏他才會覺得緊繃的心情才能得以放鬆下來,傾吐這連年來的疲累,這種辛苦一點也不比當初尋絳珠時候差到哪裏去。
不知不覺,已經尋了長樂百年了,凡人身死容易,這轉世就如同一滴水落進了大海,沒有任何印記沒有任何脈絡,無處可尋。
若說夕憑藉什麼做依託的話,大概就是支撐他堅持下去的信念了。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長樂,這是我欠你的,得慢慢還。
漫漫人世間,像長樂這樣的普通人,或者完全相似,或完全相反,對於夕來說有且僅有一個並且他想珍惜的卻只有長樂。
但是或許有些人,註定了在第一次遇到的時候,就已經寫好了關係結局。但是對於長樂給他的結局而言,卻……
心思逡巡曲折幾回,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朝着桑雪問道:“那孩子,沒有死吧。”冷不丁地冒出了這句話,桑雪嚇得哆嗦了下。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當時或許是被長樂蒙蔽了,以至於後來的時候仔細想想,破綻之處實在太多,而且長樂不可能在失去了孩子之後能夠平靜如斯,長樂肯定留了一手。
“沒有,我不知道,別問我。”桑雪躲了老遠。
凝望着桑雪的圓潤瑩白的小臉,烏木般的眼睛炸也不敢眨,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半晌,夕才大笑出聲,並且有種越笑越厲害,笑的眼眶都紅了,手掌緊握成拳捶擊了地面好幾下。
“長樂!好算計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樣在桑雪看來更顯癲狂之意,驚得桑雪連忙躲老遠,這個人有毒啊。
你算準了我會對你死扒着不放。
你算準了蒼耳對你跟羽光的孩子介意萬分,簡直如鯁在喉,如刺卡肚腸!
你算準了死在蒼耳之手意在離間羽光其父子之情分。
所有你仇恨的對象,都被不動聲色的報復回去了,誰也沒有漏下,真真可笑!
可,即便如此,長樂,我還是萬分萬分在乎你,並且嫉妒你,又在乎又嫉妒。
“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將酒罈里的酒一飲而盡,夕才的緩緩站起身來,望着旁邊警惕着的桑雪緩緩道。
以後,還會去往那浩瀚塵世中追尋長樂的蹤跡,找到便是找到,找不到便也一直一直找,也不會罷了。
原本艷如血色般的紅楓,竟然在一瞬間褪去了所有顏色,片片樹葉凋零滿地,入眼觸目驚心。
桑雪看到這異狀也是驚了,這,這樹成精了?可是這才百年啊,哪有這麼快的?
等夕走了之後,桑雪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然後撿起被扔在旁邊的鋤頭準備將剩下的雜草給處理掉,以後還會長出來,到時候再處理就是了。
蹲着收拾地上被理到旁邊的雜草,鋤頭斬除的草汁味道瀰漫在四周,塵土氣息都淡了去,紛亂的心緒都寧靜了下來。
直到,又一道身影停留在了桑雪的跟前,哦,不,是兩道。一前一後。
來的,是他熟悉又不想熟悉的,原神族羽光上神現位居中央四方天帝,以及身後步步生花的女神。
桑雪疑詢的眼神遞了過去,蹲着的白白胖胖小模樣格外的討喜。
“你是精靈桑雪吧?我是花神風琴,我和天帝過來看看長樂。”風琴柔柔地笑着說道。
羽光繼位天帝之後,她也坐上了天後的位置,和羽光攜手共同渡過了平定神族內亂的時期,肅清政務,以至於百年來他們都未曾踏出神族。
直到今日,羽光才提出了要去精靈族一趟。
風琴自然是知道他為什麼要去精靈族,傳來的消息說那盤古之眼將長樂葬在了此處,他到底是要來看她的,不知道為什麼她也想跟過來看看。
“嗯。”桑雪頭也沒抬的應了聲,手上的動作卻是沒停,繼續整理着那些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