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互試探

第二章 相互試探

吃飽喝足,蕭瑜叫來婢女將桌上收拾乾淨,還叫人送來了小巧的手爐。

“我帶二位去住處吧,離着挺近,是一個清靜的小院,二位可以安心的住下。”

“好。”薛凌南把握着手裏的手爐,起身與蕭瑜出門。

外面的風更大了,蕭瑜披了一件白色貂皮的斗篷,小小的身子裹在裏面顯得更嬌小了,薛凌南和齊飛牽着馬走在前面,幫她擋着點風。

別院在煥春樓的後邊,從後門出去,走了一會也就到了。門口已經有人拎着燈籠候着了,蕭瑜在門口停住:“我就不進去了,二位好好休息,我明早來為二位送早食過來。”

薛凌南將馬交給了齊飛,讓他隨僕人牽了進去:“蕭瑜姑娘稍等。”

蕭瑜回頭,立在哪裏,斗篷的帽子太大,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夜裏風大,您身邊的那個孩子讓他趕快進屋吧,小心凍着了。”薛凌南說完便踏進了屋門。

聽到薛凌南的話,蕭瑜站了半刻,笑了笑:“婉兒走吧,都說了你怎麼能瞞得了他。”

薛凌南進了院子,一個下人領他入了主屋,這是一個套房,進屋是個不大的前廳,齊飛正坐在那裏玩着手裏的手爐。

“二位爺今晚就在這裏住下吧,側屋和主屋已經收拾好了,小的就在外面的偏房候着,有事便叫我。”下人交代完后就關了門退出去了。

“南哥,你說這個公主什麼都不問,就將我們安置在這裏住下,是沒有心機呢,還是另有想法。”齊飛見人出去,便湊到了薛凌南的身旁。

“你說她會簡單么,在這環境中能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也許是我也做不到這步。”薛凌南拔腿向側屋走去,屋裏都已經備了火盆,感覺不到太冷:“我到是對她身邊的那個孩子感興趣,那孩子的身手不錯,而且不知師承何派,從未見過。”

“剛剛在她身邊的孩子,是不是和我們下午見到的是同一個,傳言這裏曾被聖女守候,後來那個祝皇上破城之人說是有一個千年門派世代守候這裏,與這下關有一個生生世世的契約,必守候其世代安寧。”齊飛興沖沖的衝進側屋:“你說這個孩子,會不會就是這個門派傳人。”

“也不是不可能。”側屋再往裏面便是主屋,下人已經將洗漱的熱水放置好了,薛凌南將手中的劍放置床邊。

齊飛趕快將漱口水拿起遞給了薛凌南:“南哥,你說我們這一趟該不該來。”

“來不來,不是你我二人能決定的。”薛凌南洗漱完畢:“你快去洗洗睡吧,明天該辦正事了。”

次日,天剛剛亮,蕭瑜帶着兩個奴婢來了小屋,此時,齊飛和薛凌南已經起來了在院中練武。

“兩位,起的真早。”今日的蕭瑜穿着一身紅衣,不同昨日畫著精緻的妝容,眼神看着清冷了很多,依舊右臉上是一朵牡丹,頭上插着兩支金步搖,隨着步子輕輕的晃動。

薛凌南與齊飛停了下來:“瑜姑娘起的也很早。”

三人進了屋內,兩個奴婢從手中的食盒拿出早食,清淡的米粥,兩碟冬季的鹹菜,再加上煮雞蛋和熱騰騰的小籠包。

“南將軍,今日我帶你們去看看礦廠吧。”蕭瑜漫不經心的攪動着碗裏的粥。

“好。”薛嶺南喝完米粥,瞬間暖了身子。

去礦廠的路比較遠,出了城,都是小路,雖然已經白天,可是路上的人還是很少,蕭瑜坐在轎子走在前面,齊飛和薛凌南騎馬跟着,沉悶的氣氛竟讓齊飛也覺得壓抑,這裏就和死城一樣,除了城中的煥春樓。

在一個破舊的小屋前,蕭瑜的轎子停了下來,小屋裏面出來一個半百老人,拄着拐杖,穿着破舊的棉衣,身邊跟着一個孩子,薛凌南一看是昨日蕭瑜身邊的那個孩子。

一行人下了馬,老人來到蕭瑜面前:“公主,老奴都準備好了。”

“楊伯,辛苦了。”蕭瑜向薛凌南和齊飛示意,跟他一同進入。

蕭凌南注意力還是在那個孩子身上,那個孩子的眼睛真的就和小貓一樣,充滿了警惕。

礦廠已經破落不堪了,甚至充斥着一股死人的味道。

“再也挖不出任何東西了。”蕭瑜並不願意往裏多走兩步,眉眼間充斥着淡淡的傷感。

積雪已經覆蓋了裏面曾經的道路,看不到的都是絕望,看到的都是過往。

“這裏為什麼會有死人的味道。”齊飛好奇的問到,這味道已經許久沒有聞到,曾經在邊疆戰場,聞着這個味道度過日日夜夜。

“自元宗6年戰敗,這裏就是地獄。”蕭瑜嘲諷的輕笑:“軒宗派來的軍隊巴不得一夜之內挖出這裏所有的礦石,放着這麼多的俘虜,他們怎可能不用,除了長的漂亮的那些,其餘的全部送到了這裏,不論男女老少,不論白天黑夜,不論春夏秋冬,拼了命的往死里挖,旁邊的煉金廠,拼了命的往死里煉。這一塊塊的金磚全部是一條條的人命,這裏的金子不是黃色的,是紅色的。”

蕭瑜最後的一句話和她的紅衣一樣在寒風中飛揚,格外的刺眼。薛凌南沒有接話,這5年,軒宗皇帝的眼裏,下關城只是一座金礦,從未想過留這裏一條活路,王繼安將軍心狠手辣,從不把人命當一回事,趕盡殺絕是他一貫的作風,兩個嗜血的人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遊樂場。

“婉兒,你帶他們先下去吧,我與南將軍有話說。”蕭瑜開口,讓身邊的孩子和其餘人退了出去。

薛凌南看了看齊飛,也讓他一同退了出去。

“南將軍,你說我該不該恨。”

“我也是在沙場上殺戮的人,沾滿鮮血,沒有權利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曾經想一死了事,可是看着這裏的傷痛,我又怎麼能這樣死去,皇家子弟最後只剩我一人,而我一人之力,最終也沒有護他們周全。”

“公主已經儘力了。”

“公主,這個稱呼,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耀和最大的恥辱,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做的了,是不是。”

蕭瑜的眼裏充滿了悲傷,她拼盡全力只能護到這裏了。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薛凌南看着這個瘦小確堅強的身影,那一刻有一點點後悔來到這裏。

“南將軍,你不恨么。”蕭瑜突然收起了自己的傷悲,恢復了清冷的表情。

“恨,我為何要恨。”

“薛家,三代忠臣,血戰沙場,結果呢,這護國大將軍也不過是皇家迷惑世人的幌子,死多少人,流多少血,都解除不了他們對你們的懷疑。”

“公主多慮了,皇上是相信薛家的忠誠的。”薛凌南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蕭瑜公主。

“南將軍,對着蕭瑜不敢說實話么,如果相信,為何你要放棄軍權來保薛家的平安,如果相信,這一趟,為何是派你而來,而不是王繼安將軍,當日破城的人是他,為何來了結的人不是他。”蕭瑜突然笑道,那笑裏面三分嘲笑,七分悲哀:“皇上是怕,怕你有一日能翻身置他於死地,徹底打倒你,又怕王家會是下一個薛家,他會讓你們兩一直斗下去,來維持他權利的平衡,不是么。”

“公主可能太高看薛家了,薛家只是將臣,不懂朝廷之爭,凌南沒有本事,只能遠離這個漩渦。”薛凌南的表情還是平平淡淡。

“南將軍,你還真如外人所描述一般,像一塊石頭,看不見任何的表情。”蕭瑜知道,薛凌南不會輕易的在自己的面前留下任何把柄:“自煉金場的最後一塊黃金被運走,我就自己知道自己的命運,和這裏所有人一樣,沒有了任何的價值,可是我臨死前有事情要請求將軍。”

蕭瑜突然向薛凌南跪下,雙手在額頭交叉行禮,這是下關的最高禮儀。

薛凌南急忙去扶公主:“公主有事直說,如若凌南能夠辦到,一定儘力。”

“如今這下關,曾經的皇家子弟都在那場屠殺中喪命,我已經無任何牽挂,如今只有我死,還能保住這剩下的人苟延殘喘度過餘生,可我身邊的妹妹,實在不忍心讓她在這裏孤苦伶仃的生活一輩子。”蕭瑜起身,紅衣上面沾上了不少白雪。

“妹妹。”薛凌南愣了一下,倒是從未聽過下關還有一個活着的公主。

“就是我身邊的婉兒,將軍已經見過她了。”蕭瑜輕輕的打落身上沾着的雪花:“婉兒與我相識於那日的城樓上,本來可以與其他人一起逃命去的,卻不忍我在城樓上被人侮辱而捨命保護,我欠她一條命,總得要還給她些什麼。”

“竟然是個女孩子,她的輕功不錯,身手乾淨也是個適合練武的底子。”薛凌南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孩子是個女兒身,也沒有想到蕭瑜要將她託付於自己,如果真的是傳說中的守護門派傳人,為何要將她交於自己手中。

“將軍,軒宗希望我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死法,還能否留蕭瑜一個全身。”蕭瑜的話又轉到了自己身上,並沒有讓薛凌南繼續追問婉兒的身份下去。

此次前來,軒宗是想讓蕭瑜能夠消失在世上,甚至讓整個下關消失在世上,這個城池是軒宗的眼中的恥辱,自己的鐵騎,遲遲不能攻破,甚至損失了不少兵力,而破城之後,又是將整個國家淪為地獄,殘暴至極,他要給後人留下的是一個勤政為民的賢君,而不是一個暴君的形象。世人萬萬沒想到,一個被侮辱到極致的公主,竟然沒有被打倒,在官妓中大放異彩,整個鳳棲國上下無人不知,無數的官宦子弟,甚至皇家子弟前來一睹真容,一夜難求。如今這情況,軒宗反倒無法下手了,可留着這個公主也是後患無窮,這個難題軒宗扔給了薛凌南。

蕭瑜必須死,如何死的讓世人都能接受,讓軒宗接受,薛凌南其實沒有想太久,冬季寒冷,也許一場大病,就真的讓人再也睜不開雙眼了,可是他好奇,對這個公主好奇,對這個國家好奇,更是對傳說中的那個守城門派好奇,這裏藏着太多的秘密。

“姐姐,該回去了。”婉兒突然朝着礦場裏面喊了一聲。

“外面寒冷,蕭瑜身子弱,待不了太久,將軍見諒。”蕭瑜微微向薛凌南行了一個禮,朝着婉兒點點頭示意她進來。

婉兒進來,朝着薛凌南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前扶着蕭瑜往外走。對於一個孩子,薛凌南並沒有什麼在意的,他沒有着急出去,反倒是向裏面走了幾步,又看了看四周,冬季的寒冷夾着淡淡的死屍味道,讓他想起了冬季的邊疆,也是這樣冷冷清清,天下如此之大,既然有奢靡之地,就一定有這樣的清寒之地。

齊飛等薛凌南從裏面慢慢悠悠的走出來,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南哥,你真的要下手么。”

“皇命難違。”

齊飛等到這四個字是意料之中的,跟在薛凌南身邊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看到過那麼多無奈,這裏他們兩是過客,什麼也做不了。

離開了礦場,一行人原路返回,這次沒有回昨晚住的小院,而是來到了蕭瑜的住處,此時已經過了正午,早上的清粥小菜感覺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齊飛已經餓到了前胸貼後背,整個人在馬上沒有一點精神。

“我叫廚子已經備了熱菜。”蕭瑜下了轎子,在門口叫下人將馬匹轎子都從偏門帶了下去。

薛凌南抬頭看門匾上面書寫着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清荒。

“清冷荒涼,將軍覺得這字寫的好么。”蕭瑜看着薛凌南眼中帶笑:“這裏曾是我父皇賜予我的萬花院,如今只是一座荒園。”

“公主愛花,我看那日的茶點多數是以花命名。”薛凌南總覺得那兩字有點眼熟。

“是啊,但是名貴的花大多嬌貴,如今這世道是沒法養活它們了。”蕭瑜帶着他們進了院子。

大廳已經坐着一個人喝茶,一身黑衣,看着也是30出頭的模樣,眉眼透着些許戾氣。

薛凌南知道這是誰,也終於想起了門匾那二字為何如此眼熟。

黑衣的男人起身向薛凌南單腿跪地行禮:“萬御見過南將軍。”

“萬將軍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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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來南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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