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初試身手（中）
且說韓承澤只說讓趙墨軒等着擺酒踐行，趙墨軒便知他必然有些成算得，於是扔了那嬉笑樣子，正色道：“若果然如此，我也只盼着你好罷。別說甚麼擺酒踐行，我家的書畫鋪子近來又有許多珍品，你只管去挑了，都算我送你的賀禮就是。”
韓承澤一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謝道：“可見你是對我極好得了。我也不怕受之有愧，明日就着手挑去。”趙墨軒也笑着推了他一把，道：“罷罷罷，我如今才知道你是個厚臉皮，正經還沒怎麼著呢，倒要安心拐我一份禮去。且等着真考過了，再來要罷。”說著便順勢擺擺手去了。
韓承澤正要安心看會子書，忽然冷不防又有一位助教過來，卻是他不曾見過得。徑直來到他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方道：“你便是韓承澤罷？”韓承澤這人，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是彬彬有禮得，忙起身行禮道：“學生正是韓承澤，不知助教尋我何事？”那助教仍舊冷着臉色，倒好像韓承澤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皺着眉頭道：“你且跟我來罷，祭酒大人有事問你。”
聽見他說祭酒大人，韓承澤便猜事情許是有些磋磨。面上仍舊恭敬應了，跟着這位助教一路往後堂來。吳祭酒並着杜司業及幾位韓承澤日常見過得幾位助教都安然坐在堂上，韓承澤都一一見過，便靜立在一旁等着諸人說話。
吳祭酒輕咳了一聲，往杜司業處看了一眼，方對着韓承澤道：“韓承澤，本官看着你入學這些日子以來，頗為勤奮，你的幾位助教對你也是頗多讚譽。這些日子你雖在家中休養，我卻知道你並沒荒廢學業得，這才是為學之道。“頓了頓看着韓承澤一臉的雲淡風輕，又道：”再過些日子便是廷試之期，我想以你之才，大可試上一試，你自家覺得如何？“
韓承澤立時便道：”多謝諸位大人及助教栽培，學生願意一試。“吳祭酒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冷不防那方才帶着韓承澤進來的助教卻道：”稟大人，大人既說這位生員是個有大才得，參加廷試倒無可厚非。只是他才來不過多少日子，正經的策論還不曾做過一二，依着下官拙見，倒是該先考評一番才是。到時若果然出色，就名正言順推選廷試，這樣小年紀就能入選，也算我們國子監一樁佳事。“
吳祭酒瞟了韓承澤一眼，後者仍舊面色淡淡，瞧不出甚麼波瀾，他便道：”果然你說得有些道理，也罷，你素來是管着這些事情得，想必做得更順手些，不如就交給你來辦罷。“那人躬身應了，又對韓承澤道：”既然預備要考試得，自然要比往常更嚴謹些，這些日子我便教你做些題目罷。“韓承澤自然應着，又重新與各位行禮作別，方跟着這位助教往後面去了。
吳祭酒眼看着人走了，又說了兩句方把不相干的人都打發了，方對杜司業道：“如今的後生實在可畏，這樣小小年紀，倒要過廷試得。”杜司業揣摩着他心思，跟着笑道：“他怎麼想得，倒與我們不相干。不過若他果然去了，咱們也少一樁心事。”吳祭酒點點頭，心裏想着少了這個韓承澤，果然就能安生許多，只轉了個彎，不免又道：“只怕他自負得很了，廷試豈有那般好過？”杜司業便道：“既然求了王爺說話，總該有些章程。”二人說了兩句，彼此相視一笑，都為能儘快送走韓承澤感到欣慰。
彼時韓承澤正跟着才認識的助教往後面琅水小閣走，這地方是整個國子監中唯一一個不允許人隨意出入之處，據說裏面藏了許多歷代大儒珍品手跡。助教帶了韓承澤一路行來，過了兩三道關卡，方帶着他到了一處院子，指着裏面道：“這裏有往常廷試存下的許多題目，你且看看，挑一個來做篇文章我瞧。”說完便轉身走了。
韓承澤目瞪口呆，他自來也請過不少先生，如這位一般輕鬆的可實在少見。怔了半晌，也便釋然，逕自笑了笑要去那院子，忽然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你這先生，可着實請得不好。“
韓承澤猛一回頭，便見身後不遠處正有一個人站在樹下，着一身與他一般無二的青藍綢衣，左手拿着一冊書，正頂在頭上遮陽，顯見得也是同院學子。見他回頭，便沖他露出一個笑來。韓承澤想着這人必然也該是要過廷試的人選，便自覺親近一些，也便露出笑來，走過去道：”先生好與不好，卻不是我能做得主得。仁兄這樣說，難道能自己做主不成？“
他這話不過是個頑笑，不想這人眼睛一眨，彎起唇角道：”為何不能自己做主？瞧他不好，自然可以換了別人。總歸要教的人是我，自然要我滿意方好得。”韓承澤被他噎了一句，細想想竟然無可反駁，也便笑道：“仁兄說得極有道理，果然是我着相了。”
那人轉頭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倒是個不倔強得，也算有些意思I。”韓承澤便客氣一笑，順勢問了一句：“說了兩句話，還不曾請教仁兄姓名，實在失禮得很。”那人卻搖頭道：“我不是知道你是誰才來問你得，你自然也不必費心知道我是誰。不過是我們兩個萍水相逢，覺得有趣說上兩句話，彼此散開罷了，何必這麼多計較？”
韓承澤眉心微微一皺，不過是問個名姓，至於這樣矯情？他不是個愛上趕着說話兒的人，聽了這話，便道：“這也是人之常情罷了，世上合心有趣的人太少，遇上一個便想着以後也能常遇，知名識姓得，茫茫人海也更好找些。不過既然我與仁兄相識有悖，也便......”韓承澤已然沒了說話的心情，這人忽然打斷了他，笑着道：“我姓姬，單名一個第字，取得是狀元及第的意思，來日若見，方便你認得罷。”
看着韓承澤一副詫然意外的表情，他又笑道：“你既然贊我一聲有趣，我自然該當得起這個有趣才是。今兒我還有事，咱們就此作別罷。”說完也不等韓承澤說話，逕自便走，韓承澤眉頭稍微皺起，還不曾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這人卻又回頭道：“忘了告訴你，雖則有名有姓找得到我，卻怕來日我便不能這樣有趣，只盼着你找到我時，莫要太失望才好。唔，還要告訴你一句，你也算個有趣的，來日也莫讓我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