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吃了不該吃的

且說韓承澤整理了衣衫，慢悠悠迎着那群人去。果然才走了不遠，便迎頭撞見北靜王帶着賈寶玉並着沈琰與一乾親貴官宦子弟，正一路評花點草，甚是熱鬧。北靜王雖說著話，仍是一眼就瞧見了韓承澤，便笑着招呼他道：“你倒是腿快些，怪不得方才一直見不到你人呢。這裏離着咱們那裏可不近的，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韓承澤笑嘻嘻的湊過來，又苦着臉道：“這卻怨不得我，實在是王爺府上花園子太大了些，我走着走着便迷了路，若不是剛巧遇見王爺，我只怕晚上要宿到這裏了。”

北靜王呵呵一笑，對着一旁一個石青色川錦疊綉水紋的少年道：“明景，你可聽見了吧。我原來一直說，你何時能學得同你堂兄一般，做事細緻些便好了。如今看了他，才覺得這聰明上竟是沒人能比得他的，知道我這裏是個極好的去處，自己悄悄摸了來不說，倒準備了一大車的話預備着我問他呢。”

韓承澤趁着說話的功夫，偷偷與沈琰遞了個眼色，沈琰卻笑着看他，伸手在自己嘴唇上劃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韓承澤看得發懵，冷不防又聽見賈寶玉笑着道：“王爺說的極是，連我們府上老祖宗，都誇他機靈的呢。”北靜王越發笑得開心了，連連點着韓承澤道：“沒得讓他先飽了眼福去，咱們也快些過去罷，大日頭下曬壞了可不是頑得。”

說著便當先要走，韓承澤心裏急得好似油煎，正要再說話引了眾人駐足，後面沈琰卻不輕不重的拍了他一記，笑道：“往常只見你伶牙俐齒奚落別人，不想如今風水輪流轉，也看到你沒話說了。果然王爺大才！”

沈琰說著，和郡王明景微微一笑，便道：“王叔總說教我學堂兄幾分細緻，方才又說這韓公子機靈處，我也該當學着。現沈公子又說原來王叔才是最好的，可見我是捨近求遠，棄了真佛未拜呢。”說著連連搖頭，倒真好象有些懊惱意思。

北靜王原是前頭領着走的，聽了這話笑得直搖頭，連說他如今膽子大了，連王叔也敢編排。只是說話間腳步不停，眼見得是離着亭子越來越近的了，遠遠瞧見那鄰水的窗戶已經關上。韓承澤再沒別的辦法，沈琰雖近在咫尺，卻又不能明白說話，狠狠心，伸手握住小公子給的香袋，重重的捏了一把，只感覺手中好像微微濕了一下，抬起來看卻又並無異常，心裏霎時一片灰暗：果然小孩子話信不得，他是傻了不成，居然還當了真。

正冥思苦想，賈寶玉瞧見前面一帶廊柱，驚喜道：“王爺這裏園子，倒和我們家裏園子有幾分相似的。”北靜王往遠處一瞧，輕笑道：“你家裏那園子和我這裏，本是出自一人之手，像些也是有的。”又道：“你們先這裏歇歇，回頭教他們往這裏擺了飯來，想來也是能多進些的。”眾人紛紛應着，北靜王便轉身去了。

韓承澤瞧見北靜王並不曾進亭子裏去，心中卻更不安穩，只想着不知還有什麼後手等在那裏，因此便藉著機會，偷偷與沈琰說了幾句。誰料沈琰聽了全不擔心，只笑着與他道：“虧你脾氣好，和他家小公子一處也待得了這許久，要換了旁人，早哭爹喊娘招呼着了。可見你有福氣呢。”說著便笑得有幾分揶揄。

韓承澤見他如此，料着必然沒甚麼事端的，只是又擔心那小公子，不免一顆心有些惴惴。正要再與沈琰說小公子之事，忽然聽見前面亭子裏一聲喊叫，韓承澤驀然心驚，拔腿便要跑去，卻被沈琰一把拽住，搖搖頭丟了個眼色過來。韓承澤素來明白他的，此時便也跟着慢了兩步，待到跟着眾人來到亭子前，探頭一看，也唬了一跳。

亭子門大開着，先進去的兩個公子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北靜王衣衫略有凌亂，坐在屋中神色莫名，賈一個金紅錦衣的公子背對着人，軟軟的伏在北靜王腿上。

韓承澤單看那身影便曉得必然是賈寶玉了。可他怎麼好端端的到了這亭子裏來？更要命的是世子和那姑娘還有小公子都去了何處呢？他心裏驚訝的不得了，然這卻不是他說話的時候，北靜王目光幽幽的看過來，深深在他這裏停機了片刻，方吩咐道：“莫慌，賈公子許是吃壞了什麼東西，一直嚷着身上疼，到處抓撓，我怕他傷了自己，便拍了他一記。”又道：“方太醫來了不曾？”

那兩個公子聽了這話，神色才和緩些，其中一個便道：“才剛小廝已經去了，王爺少待。”北靜王雖比不得忠順王尊貴，然也是郡王之尊，家裏等閑也有一個太醫輪值的。因此不過少時，小廝便引了個中年人來，進門便對北靜王大禮參拜。

此時賈寶玉已被眾小廝送去榻上，北靜王揮手免了太醫行禮，便道：“賈公子乃是本王請的客人，勞煩方太醫好生替他看看。”方太醫恭敬應着，便做到床邊診脈。半晌后，面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抬頭看了北靜王一眼，頜下短須顫了兩顫，欲言又止。

北靜王本就有些煩躁，見他這幅樣子更覺氣堵，便道：“太醫有話直說就是，本王正等着聽呢。”方太醫聽見這話，便好似下定了決心，收回手來，穩了穩神方道：“依臣來看，這位公子怕是吃了不該吃的葯的。”

雖然隱晦不曾說明，然而在場的公子哥兒里，除了一兩個略小的，十個倒有七個通了人事，再加上進來時瞧見那等境況，如何能不多想？登時就有好幾個人低了頭，只恨自己耳朵好用，腿又太快。生生撞到了王爺的槍口上來。

北靜王也被這太醫的直白說得懵了，回過神來只覺怒不可遏，兩眼刀子般將韓承澤反反正正割了個遍，只恨不能拿把真刀子凌遲了他。說來也怪，世子沈琰都是有牽扯的，他卻總覺得此事與韓承澤有莫大關係。偏錯眼又看見周遭人神色各異，頓時惱了，拍桌喝道：“簡直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