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撮合失敗
一頓飯吃下來，何東和張寧電話也存了，微信也加了，洛薇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尷尬了。
洛薇看了眼手機，嘴裏念叨：“不好意思，一個朋友找我有點急事，你們慢慢吃，何東，你一定要把張寧送回家！”
何東騰地站起來，道：“我送你。”
“不必，我朋友開車來接我，你們慢慢吃。”洛薇不由分說，拎起包就走。
到了收銀台，將銀行卡放到桌子上，告訴前台888包間買單。
不料前台小姐兩手恭恭敬敬地把卡又遞還回來，笑着道：“小姐，888包間客人是本店VIP，在本店有預存款賬戶，不接受其他方式買單。”
洛薇接過卡，道了聲謝謝便走了。
出了店，洛薇才猛地感覺到外面挺冷的，她裹緊了衣領。這個地段有些偏，不太容易打車，便往大道上走走，不料，後面傳來一聲“薇薇”，一回頭，只見何東和張寧兩個也出來了，一邊揮着手一邊往她這邊走。
洛薇無奈地看着他們越走越近，正在想怎麼圓，突然，一輛保時捷飛速又無聲息地一個甩尾，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是程鋒。
頂着何東張寧愕然的目光，洛薇和程鋒打了個招呼，背對着何東張寧，朝着副駕駛座挑了挑眉。
程鋒是何等精明的人，按了鈕，副駕駛的門朝上滑起，像大鳥揚起翅膀。洛薇沖何東張寧擺擺手，坐了進去。
車子開出挺遠，回頭已經看不到何東張寧了，洛薇回過神來，道：“謝謝你程總。”
“別客氣。”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
“似乎你不想當電燈炮。”
“的確，再不撤要惹人嫌了。”
程鋒很有興緻地道：“都當電燈炮了，自己的個人問題解決了？”
洛薇笑笑，沒說話，扭頭看向車外，外面霧蒙蒙黑漆漆的。
“如果唐突了，不好意思。”程鋒道。
“沒關係，我只是不太習慣跟別人說這些。”
這時車子已經駛離火鍋店很遠了，洛薇便道：“程總，麻煩你路邊停一下，我要在前面的商店買點東西，你去忙吧。”
“我等你，你慢慢選。”
“真的不必了，程總，我一會自己遛達回家，晚上這頓火鍋吃多了。”
程鋒緩緩地停住車，但是沒有開車門，他回過頭，路燈的光照在他臉上，他的臉充滿着男人的硬朗，洛薇的心猛地一揪。
程鋒看着她，聲音透着納悶：“薇薇，有句話，如果我說的不對，你別往心裏去，這次再見到你我很高興，非常非常高興，可是你似乎總在躲着我。我說的對嗎？”
“我沒有躲你，你誤會了，程總。”
“薇薇，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我說了是你誤會了。”
程鋒笑笑，似乎放棄了，不過他一挑眉，道：“我才從公司出來，還沒吃飯，能陪我吃點嗎？順便聊聊人大代表的事。”
洛薇覺得自己被“綁架”了。
程鋒倒是乾脆，一腳油門，車開出很遠，把商店遠遠地撇在後頭。
洛薇語滯，她只是多想了兩秒鐘。
程鋒把她拉到了一個茶樓，環境清幽，服務員氣質高雅，一色着古典旗袍，彷彿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但是老闆卻和整個山水畫的感覺格格不入，是個中年男子，頭頂油光鋥亮，手裏捏着兩個核桃，笑得像個彌勒佛，把程鋒和洛薇讓到了二樓裏邊的一個包間。進得屋去，一屋子的竹子，青翠欲滴，從屋外引的活水沿着竹管淙淙流進室內。
窗邊，兩張黃花梨圈椅，一個茶几，擺着一個翠綠色的茶壺，胖老闆頂着油汪汪的光頭，手上的兩個核桃也閃着柔潤的光芒，看起來盤得不錯。老闆笑眯眯地打量了洛薇幾眼，便道：“這位女士，您喜歡什麼口味的茶？”
“普洱茶，謝謝。”
“好嘞。”老闆將二人讓到座位上，笑眯眯地走了。
程鋒道：“紅酒論酒庄，普洱論山頭，這裏店的普洱茶很正宗，從西雙版納老班章空運來的。”
“我不太懂茶，只是偶爾喝過一次同事帶的普洱茶，覺得味道不錯。”
“等會你嘗一嘗，喜歡喝的話，我們常過來。”
“好的，謝謝。”
程鋒笑着看她，洛薇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好像一直在琢磨她，說話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說錯什麼讓她不高興，可是天知道，她對於他而言，是多麼微不足道的一個人。
普洱茶還沒上來，洛薇的手機響了，是張寧的，洛薇連忙接了，不曾想手機里傳來張寧戚戚淡淡的聲音：“薇薇，我難受。”
洛薇的心猛地一跳，難受？她才把張寧交給何東多大一會，到底怎麼了？但是她怎麼問，張寧都不說。
洛薇也急了：“你讓何東接電話！”
“他走了。”
“什麼？”
“我讓他走的。”
“到底怎麼了？”洛薇催張寧快說。
張寧不說話了，嚶嚶的，好像哭了。
洛薇看着程鋒，道：“程總，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先走了，今天的事很抱歉。”
程鋒抓起車鑰匙，就一個字：“走！”
程鋒車子開得很快，洛薇瞄到儀錶盤上，已經蹦到１００了，在鬧市區開到這個速度，早已超速。
風馳電掣的，洛薇在火鍋店門口看到了張寧，深秋洛節，張寧就穿着一件薄毛衣，凍得瑟瑟發抖，旁邊還站着一個服務員，正勸着她進店裏暖暖，但是張寧低着頭，沒反應。
洛薇快步上前，叫着張寧的名字。張寧一抬頭，看到洛薇，就撲了上來，眼淚噼哩啪啦地就往下掉，都滴到洛薇的毛衣上。
洛薇趕緊拿出面巾紙給她擦拭，免得這張臉蛋遭罪，但是張寧就好像開着的水龍頭，邊擦邊流，弄得洛薇也哭笑不得，催問：“到底怎麼了？”
張寧斜着看了看程鋒，不說話。
程鋒指了指車，道：“你們去車上說，我買包煙。”說完，雙手叉兜走了。
坐在車裏，張寧才終於說了事情原委。原來，洛薇坐程鋒的車走了之後，何東就站在路邊，一直盯着車看，張寧幾次勸他進店他都沒有反應，就像失了魂似的。
後來，何東終於跟張寧回到了包間，剛坐下，就讓服務員上了一瓶五糧液，自己一個人自飲自酌，說著他和洛薇的過去，挺大的一個男人，居然還哭了。
張寧當時就想哭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心動的，人家卻連心都沒有，整顆心都獻給洛薇了。
張寧捶着自己的大腿，一邊捶一邊哭一邊氣，嘴裏直說著誰稀罕呀。
這明明就是稀罕得要命，洛薇直嘆氣：“今晚我們跟他是偶然撞上的，我也沒想過撮合你們兩個。只是吃飯的時候看你們聊得不錯，臨時起意。乖，別哭了，我再給你介紹。”
“可是，薇薇，我對別人要是不心動怎麼辦呀？”張寧抽抽噎噎的。
“傻瓜，人的心不可能只跳一次的。”洛薇說完，望了望車窗外，沒有看到程鋒從商店裏出來，心裏有些感激他的紳士風度。
張寧突然道：“薇薇，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喜不喜歡何東？”
“不喜歡。”
“那你有沒有喜歡過他？我說的是男女之情。”
“從未有過。”
張寧暗暗點了點頭，用手背抹了抹眼淚，一張臉突然就明媚起來，也才意識到自己哭訴了太久，趕緊往車窗外望。
洛薇下車，往商店的方向走，剛走到一半，看到程鋒從店裏出來，便站在原地等他。等程鋒走近，兩人肩並肩往回走。
程鋒皺眉：“何東欺負你朋友了？”
“沒有，他只是很誠實很直接罷了。”
程鋒雙手叉在褲子兩側兜里，兩人又並肩走在夜色里，洛薇有些恍惚，七年的時間彷彿從未憑空蒸發了，倆人似乎昨天才一起散過步。
洛薇臉帶嘲諷地道：“一見鍾情多傻。”
“不，我覺得很美好。”
“沒有結果的美好。”
“或許是造化弄人。”程鋒的聲音黯啞，透着惋惜。
洛薇不置可否，但是又不甘心被他就這樣輕輕一筆帶過，於是她頓住腳步，有些還擊的意味：“人都是這樣，明明是自己的放棄，卻埋怨命運如此。”
“法官大人，也請你相信，人並不是總能遵從自己的意志。”
“強詞奪理，本庭不予採納。”
張寧趴在車門上，透過車窗好奇地看着不遠處的程鋒和洛薇。暮色蒼茫。城外還有一些亮光，但是在狹窄的街道和高聳的建築物中間天已經暗下來了。程鋒和洛薇就站在半明半暗的商店門口，兩人一臉嚴肅，好像在爭論着什麼，互不相讓。但是說到後來，倆人又都無語了，望望天，看看地，似乎還有一些尷尬。後來，見他們朝車地過來，張寧趕緊坐正身子，低頭擺弄手機。
程鋒把張寧先送回家后，又驅車送洛薇，並且堅持要送上樓，洛薇也只好由他，還好他很紳士地只送到了家門口，待洛薇開燈確認家裏無恙后便告辭。
晚上躺在床上，洛薇滿腦子都是程鋒、何東、張寧，不停地在她腦子裏晃。
何東現在應該恨死她了吧，畢竟她竟然想撮合他和張寧。或許他還感受到了一種羞辱的感覺？
洛薇越想越覺得自己今天做得很不妥，早知如此，在火鍋店她說什麼也不會提早走。
不過，一個疑問越來越深——程鋒是怎麼恰到好處地出現在火鍋店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