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當我把獎狀給外婆看的時候，外婆很高興，把獎狀貼到了一個房間的牆上，那面牆幾乎都被我的獎狀給貼滿了，有好多都是蓋滿了灰塵，這是我從小學到現在所獲得的所有獎狀，我每往家拿一張，外婆就高興一回，然後全給我貼起來，這個房間裏貼的，全都是外婆的寶藏。

因為我今天拿了獎狀回家，外婆特地托別人買了好多肉，晚上給我蒸肉丸吃，外婆做的肉丸很好吃，又大又有滋味，從小到大最喜歡的除了雞蛋，就是它了。

蒸肉丸是一個很繁瑣的活計，先是要跑到打漿的地方，把豬肉全部打碎成肉末，還要加入麵粉、八角之類的配料攪拌、靜置，再往鍋里放上水，把蒸籠洗好放上，一籠得蒸上四十五分鐘，正因為得蒸這麼久，所以外婆一下午就光給我蒸肉丸吃了。

我飽飽得吃了兩大盆，三十多個，其實我的肚子很小，但是肉丸好像被我消化得特別快，可勁地吃也不會飽，以前我最喜歡的就是用一根筷子把好幾個肉丸串在一起，左右手各拿一根筷子，嘴裏再叼一根，然後學着海賊王裏面的羅羅亞索隆，大喊“鬼斬”，過完癮之後就把肉丸一個一個的吃掉，因為肉丸要趁熱吃才好吃，所以玩不了多久。

寒假的第一天就美美的吃上一頓，這可是一個好兆頭，我的寒假要過得美美的。

在我看來，寒假最舒服的事就是搬張椅子坐在太陽底下，暖暖的過一天，是最幸福的事，整個寒假，除了年前年尾這幾天，我每天都要這麼過。

在家閑待着有七八天了，離過年也沒有幾天的時候，村裡陸陸續續地回來好多人，我爸媽也回來了。

對於我們這些留守兒童來說，一年盼着的也就只有這麼幾天可以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這不光是我們小孩所期望的，每一位為了生計離開自己的兒女的父母，每年也都是盼着過年這幾天能夠陪在自己孩子身邊，親眼看看自己的孩子一年過後有沒有長高，有沒有變壯，想知道自己孩子的學習情況，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沒有變得調皮，總之，孩子的一切都想知道，這可是憋了整整一年的想念，有太多太多話想跟孩子說，孩子也有太多太多的想念想告訴自己的爸媽，有太多太多的喜悅要分享，也有太多太多的苦要傾述，然而，對於大多數的家庭來說，所有想說的話都匯聚在“爸（媽）你們回來了。”和“孩子，爸爸（媽媽）回來了。”，我也不例外。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頭一天晚上，外婆就接到電話，說我爸媽今天回家，我跟外婆一吃完早飯就在門口等我爸媽，可是等了一上午也不見爸媽的蹤影，直到太陽快爬到頭頂的時候，才遠遠地看見兩個包裹在厚厚棉衣下的人影，對，那就是我的爸媽，老爸手裏提着一個大大的行李箱，老媽手裏則是提着一個大大的紅色的購物袋，老遠就向我們招手，老媽嗓門大，老遠就在喊着我和外婆，引出無數的村民，都在，我在家門口就能聽見別人問“回來啦。”然後老媽一臉喜氣地答“嗯，有空過來玩。”

“秋明，快，去接你爸爸媽媽。”外婆看見爸媽回來了，佈滿鄒紋的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笑容。

“好。”外婆高興，我就高興，我從家門口沖了出去。

“爸，我幫你提。”我接過老爸手裏的大行李箱，當時還是用的手提式，不是輪式的，還真重，我剛接過去都提不起來。

“還是我來吧，走，回家。”老爸看我的樣子笑了笑。

“我來，我可以的。”我愣是費了老大的勁把包提起來了。

“秋明長大了。”我提起包得那一刻，媽媽笑的很欣慰，爸爸笑的很溫暖。

我們的成長，大概就是搬得起爸媽遠門歸來的行李那一刻開始的吧。

我是一步一踉蹌地到了家門口，我放下行李的時候，爸爸摸了摸我的頭，外婆笑着看了看我，接過了媽媽手裏的購物袋。

“媽，這是我從外面帶回來的荔枝，那邊的荔枝又大又甜，很有水分，你嘗嘗。”外婆接過袋子的時候，老媽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大荔枝給外婆看。

“回來就好，還帶什麼東西。”外婆嘴上這麼說，可是心裏老高興了，看她臉上就差開朵鮮花出來了。

對老人而言，孝順就是在你回家的時候帶回來的一點點好吃的。

“來，先把東西放下，房間早就給你們收拾好了。”外婆把那個荔枝吃了，我就看着就知道好吃，外婆一咬，那汁水都蹦到我臉上來了……

爸媽收拾東西，外婆吃飯去了，就留下我一個人在前廳跟荔枝大戰，吧唧吧唧，真好吃。

“秋明，好吃不？這是我跟你媽跑了老遠從人家果園子裏面直接摘的。”老爸放下東西就出來陪我聊天來了。

“好吃。”我這嘴裏還塞着荔枝呢，說起話來都嘟囔嘟囔的。

“在學校是不是認識了好多新同學？我聽你外婆說你還拿了一個獎狀回來啊，不錯不錯，不愧是我兒子。”老爸老媽最喜歡的，就是在我收到表揚的時候對我說，嗯——不愧是我兒子。

“一個獎狀而已，沒啥大不了的，下個學期我再給你拿一個回來。”我以前不上心，不好好讀書，成績就沒及格過，現在我可是拿獎拿到手軟的人，一個獎狀還真的是沒啥大不了，拿膩歪了。

“好，繼續保持，明年再拿一個，不過要記住，不能驕傲，要謙虛，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老爸還給我整出一名言警句，嗯——不錯不錯。

“嗯，我知道了。”

“來，秋明，過來試試這兩件衣服。”這邊剛把老爸搞定，老媽又拿出兩件嶄新的棉大衣。

這是我們家的慣例，每年老爸老媽回家過年的時候呢，必定要給我和外婆買兩身衣服，這就是我媽對我和外婆表達關心的直接表現，不過這也使得我和外婆冬天的衣服一大把，夏天的卻是沒多少，因為我的衣服一件能穿好幾年，除非長高了穿不了，不然年年都穿着，而且外婆也不捨得扔，我家柜子裏面，幾乎全部都是冬天的衣服，唉。

“這件有點長了，沒事，那就留着明年穿，再試試這件，這件應該就不長了。”我媽一個勁地看我試衣服，扯扯袖子，拉拉領子，還讓我轉圈給她看看。

“媽，我前幾年的衣服都還可以穿，你不用每年都給我買新衣服的。”好吧，其實我是覺得我媽給我買的衣服不好看，不過確實不用每年都買，又穿不了那麼多，不是浪費錢嗎？毛爺爺可是說過，浪費是可恥的。

“哪有過年不穿新衣服的，來，快試試這件。”

對於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父母即使再苦再累，賺的錢再少，過年的時候，也會讓自己的孩子穿上新衣服，這叫做新年要有新氣象。

忙活了半天，終於把衣服試好，我聞到了香噴噴的味道，中午飯開始了。

哇，竟然是燒鵝，這可是難得的美味，爸媽真是有心了，我說怎麼這麼香呢。

“媽，你吃吃這個，燒鵝，這個東西可難買，特別是做的好的，就這還是我一大早做了半天的車才買到的，秋明，你也吃。”飯桌上，老媽給我和外婆一人夾了一大塊燒鵝肉，我可是不會客氣的，再說了跟自己爸媽，不需要客氣，我一口夾進嘴裏。

嗯——肥而不膩，肥而不膩啊，好吃。

“媽，你最近身體怎樣？沒什麼事吧？”飯開始吃了，我們家的家長里短也開始了。

“我身體好着呢，你們在外面很辛苦吧。”外婆六十多了，不過因為干農活，所以身體是倍兒棒，沒有一點毛病。

“我們都挺好的，就是有點想你和秋明。”

……

母女兩個的家常，一說起來就是貫穿整個午飯，從身體健康聊到生活瑣事，從生活瑣事聊到世態炎涼，總之，除了理想，能聊的全部聊了一個遍，娘倆有着說不完的話題，老爸也時不時地插幾句嘴，而我，沒有聊到關於我的話題，我都是靜靜地埋頭吃着飯，啃着美味的佳肴。

飯後，洗碗筷，收拾衛生是外婆和我媽做的，而我和我爸，則是搬了一張桌子在門口，還是老規矩，下象棋，在這方面，我爸是一個高手，基本上都是我輸，而且被虐的完全沒有還手能力，都是深深的陷入他埋下的圈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