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回家,浮生一夢終成空(二)
面試失利,接下來,在這個以子彈速度發展的城市,職場,似乎沒有另外一種可能給易數。兩人此後再沒有提及這番,易數的就業話題,成了禁區。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夏天到了,隨着深圳越來越熱,新的考驗也來了。
“家裏蹲大學”的易數開始研究煮粥,一是天氣太熱,廚房呆久了只會倒地中暑;二是他有多年胃病史,比粥硬的東西越來越讓他無法接受。網購一個煲湯的電子爐,米往裏面一撒,倒些水,一會兒功夫就得。
緊趕慢趕回到家時累得像狗一樣的李偲,一想到以上這兩點,也只好打開電飯煲,默默地盛上一碗填肚。她堅持惦記着易數,所以會推掉諸如逛街任意吃和大型飯局高端吃的機會,每日在近兩個小時的路程回到家可謂飢腸轆轆,像這樣的早餐配置吃法,那真是要人忍嘞。
漸漸地,整日無所事事在家怕么是把美劇都看遍的易數變得越來越敏感了,他是劇情思維上身了。
下班回家,看到晚飯又是粥,李偲有點不開心。之前,她已然委婉地暗示易數不能再吃粥,可面對的還是此。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回到家,等待她的不是熱騰騰的米飯和兩菜一湯,只是想吃鹹味就撒把鹽,想換甜味就加勺糖的白米粥。她心不在焉的拿出碗和勺子,有氣無力的攪動着鍋里的粥,心裏抱怨着:是個仙人也架不住天天喝粥啊。這誰還敢有生孩子當單親媽媽的計劃?就這營養,懷上了質量也堪憂啊。
不行,今天可得好好交流了。李偲意思性的喝了幾口,估摸着如何開口。
和為貴,她跟易數撒嬌,想像以前那樣,依偎在沙發上,摸着他肚子,再把他的頭埋在她的胸口嬌嗔的說:“親愛的,去煮乾飯給我吃吧,我特別喜歡吃你的手藝。我也不是不能買菜,只是這一路上沒有菜市場,我回到小區都這晚了,你也知道......”
易數猶豫了一下,撫摸着李偲的頭髮點頭,“沒問題,我去做。”
欣喜的同時,李偲特意叮囑他:“記得煮硬一點哈,口感比較好,我不喜歡吃軟飯。”他嗯了一聲頭也沒回的去廚房做了,還炒了兩個菜,原來冰箱裏還有點啥。看到易數端上桌的飯菜,李偲興奮不已,她傻呵呵的跟他聊起天來,易數只是看着她不說話,她也沒察覺出什麼,趕緊吃完把碗洗了。看來一切都好,他還是願意動起來的,這就叫有效溝通。
臨睡前,躺在床上的李偲,看到俯視她的易數表情很不對頭,他把臉湊近她,盯着她的眼光中閃着冷的光,他說:“你早就嫌棄我是個吃軟飯的對不對?”
李偲被易數突如其來的敏感驚訝到了,她覺得他有些陌生有些可怕,“你怎麼能這麼說?”
“那你的意思我天天在家吃乾飯?”
“老公,你別這樣。我肯定沒那意思的,你了解我。”李偲乾脆起身,裸着身子去抱易數,她後悔之前自己用詞不當。
易數無力地站着沒有回應,一味沉默。
李偲開始在心中限定自己所用詞彙,她的字典里一定是適用於易數的,誰叫他的今天都是由她一手造成?還債吧,愛他吧。
一心想放下心情,忘掉他得病的事實,累了回家可以跟他撒嬌,說說話,聊聊天。即使在公司遇到煩心事,顧及到他的病情不敢提及,工作和工資的事情更是隻字不提的。如果能夠相依相伴,開開心心的過,再辛苦也是甜。可惜,易數總在提醒她面對的是一個病人,一個沒有什麼用處的病人,一個只會做飯窩在家裏的病人,一個應該是在內心還對她充滿怨恨的病人。
每每這樣李偲的心就像被無數根鋼釘刺穿,心絞得厲害,同床異夢。
入睡的時候,她無意中摸到易數的肝部有了明顯的腫塊,她有不祥的預感,趕緊地,她推醒了他,“老公老公,你看看,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快去醫院檢查吧!”
易數煩躁地推開她的手,“老子睡覺,你吵死啊。”
“我摸到了,有硬塊,老公老公,你聽我的去看看好嗎?”第一次聽到易數這樣粗俗之詞,李偲很是委屈,可以治病要緊,她只得耐着性子試圖勸他。
“你念死啊,我說了不去就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你給老子滾開!”易數揚手把枱燈打到了地上,聲音響出了噪音的效果。
李偲一蹦就下了床,眼淚大段地流,長這大沒誰讓她受過這山一樣大的委屈,最快的速度穿衣,第一個念頭就是打爸爸電話,手機都摸出來了,爸爸手機號碼十一位數都都按全了,終究沒膽拔出。
她用力地關了門,穿着人字拖,啪踏啪踏地坐電梯衝出了樓。
記得爸爸在她還是上中學的時候就說過的一句話: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處心積慮的結果。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情境下說起的,這話在此刻被突然翻了出來,響在耳邊,她實在走不動,蹲在地上大哭起來。是的,爸爸媽媽還有親戚的電話她都沒有接過,微信也不曾回,當然,朋友圈她也未發任何,除了妖精什麼的,沒人知道她的消息,她也被親人的感情拉扯着。這種拉扯何償不是一種痛苦。她又何償沒有想過,待這邊陪易數走完最後一程,自己在這邊生活安定,再恢復與父母的關係。這樣勵志的計劃,現在想來不僅“勵志”,還很可笑。
她李偲就是個笑話。
深圳的治安不太允許李偲在街頭痛苦太久,她只好令自己回去痛苦。
最能打敗人的,除了生活還有什麼?一切咎由自取,她領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