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滅門慘案
夜風肆虐，孤月背着妹妹飛檐走壁，身後一群黑衣人如惡狗般窮追不捨。黑衣人發覺他的心思后，先往南邊，堵住他的去路。
就在孤月準備拼盡全力突圍時，憑空出現一個火影，嗖嗖嗖幾下，打飛了黑衣人。黑衣人在空中飛了一會兒，本想着要反撲回去，誰曾想有火焰從內而外，毫無預兆地點燃他們的驅殼。
——
“這邊走——”
千年朝帶着十里孤月，躥進候在小巷裏的馬車。車夫隨即高揮馬鞭，車子瞬間衝出去好幾丈。
“兄長——”十里孤玟窩在兄長懷裏哭，“我想回家——”
“乖，沒事的——”
話音未落，孤月提掌打暈了妹妹。
——
“千年朝，替我照顧我妹妹——”
他必須回去，他不能眼睜睜看着爹娘受難，獨自逃跑。
“那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憑什麼——”
千年朝冷不丁繞到孤月身後，胳膊剛抬起來，就被孤月發現了。
“你作甚！”
幹什麼！當然是打暈他強行帶走了。
“當然是跟在你身後，替你收屍嘍。”他故意輕撩額前一縷發，緩解偷襲失敗的尷尬，而後撩開車簾，對車夫說，“一路往北，莫停——”
“不是往南嗎?”
為何要改道往北?
“黑衣人已經察覺我們要往南逃，肯定會派大量殺手埋伏。需反其道而行，避開主力，再謀生機。”
“等等——”孤月留意到馬夫俊秀的側臉，道，“他不是之前那個馬夫——”
先前那個馬夫皮膚黝黑，獃頭笨腦，一副永遠睡不醒的模樣，不似眼前這位，雖是少年模樣，眉宇間卻透着隱斂英氣。
“會趕馬就夠了。走吧，孤月公子——”
——
不到一炷香時間，郡王府血流成河，遍地皆是死屍。十里孤月翻了許久，才找到爹娘的屍體。兩人身上遍佈傷痕，致命傷在心口處，被人活活剜心致死。
“爹，娘——”
十里孤月跪在屍體堆里，失聲痛哭，陌路花紋愈發地艷麗，眼底被殺機佔據，紊亂的真氣噼里啪啦往外擴散。
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撕成無數瓣。而這痛楚，師父無數次叮囑他，竭盡全力去遺忘。他好後悔，為何要先逃，為何不堅持留下來，保護爹娘?
“誰幹的，到底是誰——”
是誰這麼狠心，滅他全家，到底是誰?
——
千年朝四處翻找，大多數屍體死於亂刀，只有少數是被剜心而死，屍體還在流血，比較集中，說明剜心者是後來才出現的，而且剛離開現場不久。奇怪的是黑衣人中也有被剜心者，如果不是內訌，只有可能是第三方勢力。
“公子——長公子——”
沙啞的聲音，從假山後傳來。千年朝迅速靠過去，是個老奴，左心口挨了一刀，還剩口氣。
“老伯——”
老奴伸出血手，抓住千年朝的衣擺。
“小公子——務必要——找到——小公子，不要——不要讓——”
話還沒說完，老奴一口氣喘不過來，去了。
——
“十里孤月，你幹什麼！”
冷不防，細小的真氣弦纏住了千年朝的脖子。
十里孤月站在千年朝身後，一手勒緊琴弦，一手捏住千年朝的脖子，雙目泛紅，如同失去理智的困獸。
“你到底對我十里家有何不滿，為何要下此狠手?”
十里家上下三百餘口人，全部含冤慘死。眾多賓客慘死，唯他一人獨活，是巧合嗎？黑衣人偏偏選他離府時下手，也是巧合嗎？
——
“早知會被長公子誤會，本殿還不如見死不救，乘早開溜呢。你們十里家招婿本就是個幌子，郡王爺早知大難將至，才騙來一眾仙門才俊，為十里家賣命。本殿也不知為何郡王會對本殿格外看重，還要本殿護你們兄妹周全。你們十里家欺我在先，本來本殿不想多管閑事，但想起我父王和郡王曾下過幾盤棋，才應了這樁苦差事。”
“你撒謊。若我爹早知大難將至，為何不曾向我透露半句?”
“還能因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郡王早就料到，長公子意氣用事，是非不分，難成大事。”千年朝毫不畏懼地諷刺說，“十里孤月，本殿必須提醒你，與其在這裏懷疑本殿別有用心，倒不如想想你那可憐的妹妹。城外還有黑衣人埋伏在暗處，本殿就一個小馬夫，你能指望他扛多久——”
“小玟——”
眸光有動容，十里孤月發白的指節微松，結果千年朝反手一掌擊中他的後頸，扛着昏迷的孤月飛身往北走。
當前十里孤月情緒不穩定，力量也缺乏控制，可不能任由他瘋癲下去。本來這邊戰鬥力就不容樂觀，若被十里孤月誤傷，豈非雪上加霜?
——
無邊際的黑暗中，十里孤月拖着沒有知覺的身子，在黑暗中徘徊。該往哪裏走，才能回到爹娘尚且安好的那片樂土?
一道白光閃爍，為一白須飄飄的老頭。
【孤月，來為師這裏。學會‘千般願’，世俗因緣，將不再使你心憂。】
飛絮千般願，行人渾不知。碎在塵埃里，凄然了殘生。惑心曲有三絕，一絕‘生花’，二絕‘凋花’，三絕‘千般願’。學會凋花猶記生花，學會千般願，則生花凋花皆忘，既以拋卻千般願，誰還在意花開花落時?
孤月已學會二絕，卻無法參透千般願。解鈴還須繫鈴人，白髮師父這才特許他回府探親。
——
是啊，學會了千般願，便不會這般痛苦。待抓到幕後黑手，他會慢慢地折磨對方，直到對方後悔來到這個世上為止。
獰笑爬上俊面，他加快腳步，沖向‘千般願’。
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聲:
【孤月，不要過去——】
——
【娘——】
是娘親的聲音。回首望遠，綿綿黑暗中，十里孤月瞥見記憶深處，白色的殘影。那年，皚皚白雪覆蓋郡王府，他在梅花樹下學琴，爹娘立於兩側，臉上皆是自豪笑容，誇他聰明有悟性，一點就會。
此時，白髮老頭踩着雪花而來，立於高牆之上，以天神的姿態俯視他們，而後將手伸向他。
孩童總是天真無畏，且充滿好奇心，他太想知道，為何白髮老頭沒有翅膀，卻能在空中飛。
【孤月，不要過去——】
——
“兄長，我想回去——我們回去好不好?”
十里孤玟哭哭啼啼，小眼都哭腫了。
“還記得娘親的話嗎？一直走，不要回頭。只有我們安全了，他們才能安心。”
十里家慘遭滅門的真相，十里孤月並不想讓妹妹知曉。
——
路上有個土坑，馬車使勁顛簸了一下。環抱雙手打盹兒的千年朝被顛醒了，睜開眼發現對面的十里孤月抱着哭睡過去的十里孤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看來十里孤月還是不信任他，不過也難怪，遭遇這等慘禍，他還能信任誰呢?
“作甚！”
十里孤月連忙伸手，抵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繼續靠近。
“近一點，不是看得更清楚嗎？”既然要看，那就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容許半點遮掩，“如何，本殿這張臉，可還稱得上俊——”
“厚顏無恥！”
孤月賜他四個字，低頭擦去小妹臉上的淚痕。
千年朝長吁口氣，心想：
【這就對了。】
目前十里孤玟才是最需要照看的，盯着他又有何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