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投石問路
一天下午,我們一家三口正家中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蜀葵被黑布矇著眼睛扮貓,我和愛武扮老鼠分別躲藏在卧室和廚房裏,然後覺着老鼠的聲音叫喚,引來貓尋找,這樣輪還進行,每次都是愛武贏了,蜀葵輸得一塌糊塗。正在熱火朝天的時候,派出所的諸葛所長帶着三個幹警到基站來了,全家立即歡天喜地,因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一個人上山,更重要的是愛武看到警察非常新鮮,拉着他們問這問那,東拉西扯地寒喧了大半天,諸葛所長喝過茶后,突然慎重地對我說:“嫂子,你迴避一下,我們需要做了個筆錄。”
“做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話,反問道。
“做筆錄。”
“做筆錄?”我還是沒有轉過彎來,心想是不是找錯人了或者年終搞個什麼調查問卷,填寫的都是一些歌功頌德的好話,於是悻悻地笑着說:“做啥筆錄能隱瞞着我。”
“不是隱瞞你,有孩子在跟前,不方便,況且對未成年人不利。”一個正掏出本子和錄音筆的小夥子說。
我見他們一本正經的樣子,立即警覺起來,我對女兒笑着溫和地說:“愛武,你到外面去玩一玩,我們跟警察叔叔說說話。”我吩咐愛武道。
“警察叔叔會捉爸爸嗎?”愛武童言無忌地歪着頭天真地望着我說。
“爸爸協助警察抓壞蛋呢。”我笑着摸着她的頭說:“快去喂一喂你的小白。”
愛武養了一隻白色的小狗已經有快一年了,是從她外婆家捉來的,是一條名貴的進口狗,通體雪白,女兒給它取名為動畫片里的那個小白,平日小白小白地叫個不停,形影不離,親自己餵養,我和她爸爸是插不上手的,只是定期洗澡的事由她爸爸代勞。愛武聽后歡愉地跑到院子裏喂小白去了。我聽到她說:“聽話啊,聽話,不然,我讓警察叔叔將你捉走呢。”
大家相視而笑。
然後大家坐下來,氣氛有些嚴肅起來。
諸葛所長開門見山地對我男人說:“黃站長,我就不繞彎子了,我們最近接到你們村子裏的胡荽到派出所報案,口口聲聲地講她的孩子還活在世上,要求我們尋找她的下落,據當事人訴說,有人經常在半夜裏向她家的門縫裏遞紙條,紙條上聲稱請她放心女兒還平安地活在世上並且請她不要過於悲傷,你的女兒幸福着呢,還有今年臘月二十的晚上有人還將她女兒的腳鐲放在她家窗外的陽台上。根據我們近半年的走訪和調查,我們有證據認為此事與你有關,你家愛武,可能就是那個被狼叼走的孩子,也就是胡荽的女兒”所長一邊慢條斯理地說一邊掏出一個銀色的腳鐲。
此言既出,猶如平地驚雷,我男人和我都驚呆了:這是哪裏和哪裏的事啊!
再瞧瞧那個熟悉和害怕的腳鐲,我心驚肉跳:這玩意兒不是藏在家裏么,怎麼跑到派出所里去了呢?
我的天啊!我們正在商量着明年送愛武到縣城上幼兒園呢。我男人已經提拔為這個電視基站的站長了,並且我也已經有轉正的指標了,也就是從一個農民身份轉正為國家工作人員的日子快要來臨了,這是我們共同打拚了快四年的福音,等來的卻是晴天霹靂!
沒有等我男人開口,我就怒火中燒地大罵所長:“你們是不是好大喜功燒壞了腦子啊,我家愛武是我親生的女兒,你們憑什麼血口噴人呢?你們給我滾!快滾!”我操起凳子準備扔向所長。還是那個小年輕的警察站起來接過凳子,然後將我拉到傍邊柔聲細語地說:“嫂子息怒,我們所長也只是調查核實,並沒有一口咬定說你家愛武就是胡荽家的孩子,我們警察調查取證都是這種口氣,所以你見怪,也別發怒,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也說成真的不了。”
我男人始終低頭不語。我推他,用拳頭打他,我罵他:“你說呀,你說啷,你這個戝人,這是怎麼回事?”
所長可能萬萬沒有想到我如此反應強烈,擔心出現過急事件,也可能有其它的想法,反正立即改口:“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嫂子莫見怪,我們進山來是尋找胡荽女兒的下落的,希望黃站長和你提供線索,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說完站起來準備出門,回頭拍了拍我男人的肩膀說:“請留意一下那個打獵的牛蒡子,我們懷疑參與了。”
我明明知道所長的話是出門的迴旋話,但是像是刀子插在我的心頭,但是我還是陰轉晴地給他一個笑臉:“請慢走!”
“剛才話語粗魯,請莫見怪。”我男人幽幽地說。
所長在院子裏轉了轉然後向隨行的三個人揮揮手,果斷地說:“走,回所里去。”
我男人將他們一行送出院子,一直送到**山前的路上。
男人可能已經準備迎接一場火山爆發,他默默地坐在門坎上,低頭抽着悶煙。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暴風驟雨式地劈頭蓋臉地將他臭罵了一通:“說,那個跋山涉水、半夜三更送紙條的人是不是你?那個餐風露宿、不畏嚴寒送腳鐲的人是不是你?說呀!快說呀!!你說呀!!!”
我男人沉默着,我猛然地扔掉了他正在抽着的紙煙,踩在腳下,我接着開始哭了:“那個紙條上寫什麼,說,寫什麼?”
我將他推倒在地上,然後踹上一腳:“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想像了一萬種可能的理由,也想像了一千種不可能的理由,我男人絕對不會背叛我的,絕對不會拋棄我的女兒愛武的,我不相信,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我明白了:剛才諸葛所長可能是抹炸胡、打悶掍的手段,我們怎麼就上當了呢?我後悔我的舉動真的是愚蠢透頂!我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的魯莽,後悔自己不打自招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