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九章[08.30]
胭脂點點頭,忽然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好。」
二人並肩往前走,走了幾步,胭脂就覺得自己的手被拉住了,低頭一瞧,趙恆就一本正經的說:「人多,別走散了。」
其實哪裏就走散了呢?
胭脂抿嘴兒一笑,倒也沒戳破,大大方方給他牽着,只用剩下的一隻手握着手爐。
街上人確實很多,幾乎大半個沂源府的百姓都出來了,人人穿紅戴綠,身上着新衣,腳下踩新鞋,面上這不住的都是洋洋喜氣,好似放着光。
偶爾有幾個頑皮的孩童手提花燈,在人群中嬉笑着穿過,引得旁邊路人也都不自覺跟着笑了。
因一個路過的孩子手中提的魚躍龍門花燈扎的甚是精巧,胭脂不覺多瞧了幾眼,就聽趙恆問道:「可喜歡么?」
胭脂本能的點點頭,「倒是好心思,以前在小蓮村,從未見過這樣精巧的玩意兒。」
莫說區區小蓮村,便是那當地小有名氣的青山鎮,恐怕也比不上沂源府的十分之一,她又如何見得?
見她面上難得流露出一點毫不遮掩的天真,絲毫沒有平日的剛強,如同一貫冷硬的蚌殼打開,露出裏頭最柔軟的嫩肉來,趙恆便知這是在付出極大的信任之後才會有的表情,登時覺得胸腔里滿滿的都是蜜意與豪情。
他忽然緊趕幾步,仗着人高腿長眨眼功夫追上方才那孩子,低頭問了幾句,點點頭,又掏了幾個大錢與他,這才拉着胭脂往前去了。
胭脂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麼,還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隨口一說,又不是孩童,哪裏還要什麼花燈?莫要白費錢財。」
趙恆很快順着方才孩童所言找到了花燈攤子,見那裏不光擺着精緻的鯉躍龍門,還有花開富貴、小貓撲蝶等花色和故事,種類繁多數不勝數,登時也有些眼花了。
他先選了一個鯉躍龍門的提在手中,還如同孩子一樣點評一番,又笑着叫胭脂挑一個。
胭脂先前還矜持着,耐不住旁邊有幾位姑娘同情郎來了又去,走的時候手中都提了一兩盞花燈,說說笑笑十分歡快,也就有些忍不住了,隧挑了一盞嫦娥奔月的。
買燈的攤主巧舌如簧,一邊麻利的收錢一邊見縫插針的奉承道:「小娘子這般花容月貌,可不是活生生一個嫦娥?」
胭脂就笑,趙恆付了錢,兩人繼續沿着路逛。
大凡過年,人們花錢總是更痛快些的,小販們也深諳此道,故而吆喝起來簡直要比平時更賣命十倍百倍,恨不得喉嚨都嚷出血來,生怕你聽不見。
「米果兒,米果兒,最好吃的米果兒,又香又脆,來點兒?」
「孫家蜜餞,不甜不要錢!買半斤送一兩,買一斤送三兩,多買多得!」
「這位小爺,來個荷包吧?」
「嬸子莫走,且看看我家脂粉,芬芳怡人,濃淡適宜,且買一個吧!」
「包子,肉包子,香噴噴熱乎乎的肉包子!」
路過一個賣頭花、手帕、荷包等物的攤子,小販一見着胭脂就眼前一亮,又見趙恆穿着講究,威武不凡,忙上前兩步,「大官人,夫人這般的花容月貌,別是天上嫦娥下凡了吧?沒個花兒啊朵的,豈不可惜了?」
甚麼夫人,凈瞎說!
胭脂的臉上就有點火辣辣的,剛要說並不是夫人,卻聽趙恆已經語帶笑意道:「你眼光倒不錯,也罷,便將這喜鵲登枝的簪子包起來吧。」
「好咧,誠惠八十個大錢!」
胭脂瞪了趙恆一眼,後者卻非但沒感受到威懾力,反而覺得裏頭好似含着一汪柔情蜜意化作的水,瞬間熱血上頭,笑的都痴了。
胭脂越發羞惱,一跺腳,甩開他的手就往前走,便是叫也不回頭的。
趙恆接過簪子,隨手丟出來一串錢,只多不少,也顧不上等着找了,立刻跟了上來,也不說話,就這麼亦步亦趨的跟着,笑眯眯瞧着。
他的視線火辣辣的,哪怕不往那邊看都感覺得到那灼熱,胭脂覺得自己半邊臉幾乎給他燒出兩個洞來,一咬牙,氣鼓鼓踩了他一腳,「人家愛說那些渾話,你,你非但不澄清,竟還跟着胡鬧!」
趙恆揣着明白裝糊塗,眼睛裏卻滾着濃濃的笑意,「什麼渾話,我怎的沒聽見?」
胭脂哼了聲,剛要重複,卻又意識到差點中計,於是又閉了嘴巴,只依舊瞪着,眼睛裏水潤潤的,臉蛋紅撲撲的。
趙恆就覺得天上的煙火好似直接在自己腦袋裏頭炸開,整個人都歡喜瘋了,飄飄忽忽的,好似已然跟着上了天,哪裏還知道今夕是何年?
他忽然就想放肆一點,於是也真的就這麼幹了。
他飛快的上前,又飛快的在胭脂面上留下蜻蜓點水似的一個輕吻,笑道:「左右如今不是,以後也是。」
胭脂的眼睛驀地睜大,臉上紅的好像後頭的紅燈籠,一張嘴,都結巴了,身體先一步動作,竟抬手在趙恆臉上拍了一巴掌。
「你,你你這浪蕩子,平時瞧着穩重的什麼似的,竟大庭廣眾之下!」
話音未落,兩人都是呆了,無聲無息的對視片刻,卻又忽然齊齊笑出聲來,顯然都覺得方才一幕十分滑稽。
正鬧着,又見對面走過來一個眼熟的人,不是秦夫人又是誰?
「這不是趙總鏢頭和江老闆么?也出來逛?」
等走近了,見這兩人都是臉上紅紅,秦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登時捂着嘴笑起來,「呦,感情是我來的不是時候,這樣沒眼色,該打,該打。」
是了是了,小年輕的,誰不談個情說個愛的?今兒恰逢佳節,只怕是要出來說說心裏的私密話兒的。
秦小姐也在後頭跟着,娘兒倆俱都打扮的珠光寶氣,光彩逼人,唯獨不見秦老闆,胭脂和趙恆同她問了好,不免又順嘴問起秦老闆。
一陣寒風刮過,裹挾着幾片雪花,叫人不自覺打個哆嗦。
趙恆下意識擋在胭脂身前,又替她攏了攏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