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一章

V第五十一章

掌柜的也是個有心人,問明白用途之後便笑道:「姑娘這般大才,未必不會一鳴驚人,何不取個名號一併燒在上頭?來日也好有個出處。」

盧嬌聽后眼前一亮,撫掌稱妙,「是呀輕容,取個名字吧。」

如今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可眼見着這買賣一日比一日強,回頭人家問起來,沒名沒姓也不好。

胭脂也覺有理,又想起前幾日大雪紛飛鋪天蓋地,天地間一片蒼茫,忽然心頭一動,「寒香沁,就叫寒香沁吧。」

自古冬日梅花寒香,幽幽沁人心脾,雖不爭不搶,卻令人無法忽視,便是寒香沁了。

回去的路上,胭脂又去書肆買了幾刀「善書紙」,外加一塊上等雲煙墨,一支兔毫筆,又花了一兩四錢零九個銅板。一來二去的,剛到手的十二兩多銀子就只剩五兩了。

那善書紙乃是前朝一位大書法家改良過的一種高檔書寫用紙,用這種紙寫出來的墨跡凝而不散,且歷經多年還色亮如初,不易蟲蛀,非常適合保存資料。

一分錢一分貨,青竹紙一刀只要幾十文,而這善書紙卻要一百六十文,當真天差地別。

盧嬌平時雖不大寫字,但似乎對文房四寶之流並不陌生,見胭脂一下要了這樣多,不由得好奇道:「你要這麼多紙做什麼?練字也有些大材小用了。」

胭脂的眼神略微黯淡了一瞬,不過馬上就笑着答道:「不瞞姐姐,祖父也曾是愛書之人,家中多有市面上不常見的奇書,只是後來……如今正巧有時間,我就琢磨着將以前背會的書都一一默寫下來,豈不比去外頭到處搜羅來的強?」

如今日子漸漸步入正軌,她也該將素日東西都一一撿拾起來了。

盧嬌點點頭,「是這個理兒,難為你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心氣兒。」

胭脂噗嗤一笑,斜眼看她,「你也怪沒個羞臊的,這般老氣橫秋,也不比我大幾歲么。」

兩人笑了一回,胭脂見天色不早,便道:「勞煩姐姐今兒陪我出來一趟,時候也不早了,這會兒家去也趕不上午飯,倒不如就在外頭吃了。」

盧嬌笑道:「眼見着是能掙錢的人了,這般財大氣粗起來。今兒潮濕的很,我要吃陳家羊肉鍋子,裏頭加了不少藥材呢,最能防風除濕補氣。再叫兩個劉家鍋塌子,好不好?」

「好好好,你是姐姐,你說了算!」

再說高夫人。

從香粉宅家去之後,高夫人當晚就用了手脂,並依照張掌柜所言,隔水預熱之後取來勻面,次日果然肌膚細膩有光澤,似乎連眼角的細紋都淡了不少。

荷花捧着鏡子奉承道:「如今夫人越發年輕了,奴婢以後可要斗膽喊一聲姐姐。」

高夫人已經年過四旬,可她才不過十來歲年紀,若是能姐妹相稱,自然是高夫人面相年輕得很了。

高夫人又敷粉,便覺比以往都更加服帖,肌理間也不卡了,且看着更加自然紅潤,不由的滿意一笑,轉頭就叫人備車,親自拿着那兩瓶包好的手脂去拜見徐夫人。

她去時已有一人在場,二人四目相對,均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挑釁和不屑,竟隱約有些雷電相逼的架勢。

首座的徐夫人梳着家常髮髻,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常服,並未如何塗脂抹粉。只是她素來好心性,不與人爭強鬥勝的,雖已年過半百,可瞧着也才四十歲上下的樣子。

徐夫人叫丫頭奉茶,笑道:「難不成你們是約好的?怎的今兒來的這樣齊全。」

高夫人才剛要開口,先到之人卻笑盈盈搶白道:「夫人說的哪裏話,高夫人凡事講究,心思奇巧,那都是獨一份兒的,似我等見識淺薄之人着實跟不大上。」

高夫人冷笑一聲,不甘示弱的說:「鄒夫人這話有些意思,世事艱難,又何苦自貶?便是你見識淺薄些,鄒大人不也沒嫌棄么?當真是患難夫妻,情誼深厚。」

鄒夫人的臉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她乃沂源府通判鄒玉安之妻,早年十分貧寒,是她四處幫人漿洗衣物才勉強過活。後來鄒玉安時來運轉,得了上官青眼,這才一步步立了起來。

那鄒玉安與高亭一文一武,同為從六品,因身家、經歷十分不同,相互間便很有些互看不順的意思,連帶着她們二人每每見了也是明爭暗鬥、唇槍舌劍。

徐夫人只是淡然的笑,慢條斯理的吃了半盞茶,這才不緊不慢的道:「你二人每每見了便要說話,感情這樣好,當真叫人羨慕。」

高夫人和鄒夫人聞言同時一噎,再看對方時便如同看一隻死蒼蠅,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徐夫人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她們之間的不對盤?不過是徐大人身居高位,下頭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隨意站隊豈不亂了綱紀?故而徐夫人才揣着明白裝糊塗,不願意摻和表態罷了。

三人沉默着吃了半晌茶,徐夫人又笑着道:「如今天越發短了,又下了雪,我也不大愛動彈,虧着你們時常來同我說笑,不然當真是悶壞了。」

吃一塹長一智,高夫人連忙搶白道:「夫人說的哪裏話,我仰慕夫人已久,您不嫌棄我聒噪就罷了。」

頓了下,又親自從荷花手裏端了個錦匣出來,「因胭脂用完了,昨兒特意出門採買,誰知胭脂沒買到合適的,竟意外發現了新式手脂。我已用過了,細膩柔和,幽香沁人,不似藥鋪里賣的那樣苦澀難聞,着實不凡,特拿來與夫人分享共鑒。」

鄒夫人就酸溜溜的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高夫人素來講究,尋常俗物入不了你的眼,想來這小小手脂也價值不菲吧?」

徐夫人推辭道:「既是你買的,我又哪裏好奪人所愛?」

高夫人不着痕迹的剜了鄒夫人一眼,笑得越發舒展了,「只是尋常脂粉罷了,若夫人用得好,也是它的福氣。再者,便是尋常百姓間,若是關係好的,也時常會互贈些個胭脂水粉之流,哪裏就當個事兒了呢?夫人無需介懷。」

鄒夫人娘家、夫傢俱是窮鬼,又是些沒頭腦的莽漢武夫,時常拿着自家日常用度說事兒,如今更是變本加厲,竟連點脂粉都不放過了。

哼,真是脫不了的窮酸!

因只是兩瓶手脂,徐夫人推脫不掉,只得收了。

今兒天陰霾霾的,早起就不見日頭,約莫是要下雪,徐夫人沒出聲挽留,高夫人和鄒夫人也不敢多待,又吃了一盞茶,不咸不淡的說了些閑話就告辭了。

二人都是坐馬車來的,雖然皆是同品敕命夫人,然高夫人娘家夫家財力都頗雄厚,便是一架馬車也裝飾的華麗非凡,強壓着沒逾越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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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娘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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