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了悟
即找到了少年的藏身之處，又尋回了鏈子，沉沉今日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齊公子，時間不早了，告辭了。”
齊子元從容道：“落雪姑娘慢走。”江有道已經出現了，事關雪山派內部的事，外人不便知曉，她離開正合時宜。
沉沉出了齊子元的院子，辨認了一下方向，往西邁開步子。正午的陽光已經西斜，西北的冬天白短夜長，一天馬上就要過去了，經過杳杳的調理，沉沉現在的體質已經好了許多，青天白日，在城內使輕功不適合，邁開步子走了小半天也不見出汗。
沉沉這次去的是西城，玉門關人口不到八千人的小地方，原本沒什麼特別的產物，然而它卻安享上天賜予它的禮物。
玉門關關內二十里就是一座巨大的鹹水湖，湖的鹽度比海水還要高一點。在鹹水湖四周，可以看到環湖有一圈圈銀白色的鹽帶，宛若戴在鹽湖上的美麗項圈。人們就起了利用的心思，在湖邊開闢了鹽田。
這鹽田就像普通農田，被阡陌劃分為一個個長方格子。用人力開鑿水渠、修築水壩，待將湖水引入鹽田，就將水壩關隴，等待熾熱的陽光將湖水蒸發，留下白花花的鹽粒。當收穫完這一批湖鹽之後，再次打開水壩放入湖水……
鹽的重要性不必多說了，人若長久不吃鹽，就會變得很虛弱。這裏已經遠離了海岸，因此食鹽這種生活必需品就變得很緊俏。如今鹽和鐵並列，作為朝廷特供直營的兩大商品，但玉門關地理位置太過特殊，朝廷特批，老百姓和地方財閥是可以從事這鹽的生產和經營活動的，也僅限是在玉門關，但這也足夠養活玉門關內所有的人了。
這些事情都是清叔早就打聽清楚的，清叔每到一個一個新地方都要打探此地的人文地理，然後回來說給沉沉聽。現在已是秋冬十分，今年的鹽田運作已經進入尾聲，鹽田是看不到了，沉沉就準備買點鹽回去。
鹽鋪在主街上非常好找，莫說莫說玉門關的街巷就那麼幾條，單往街上一站，就知道鹽鋪在哪裏了——外頭排隊人數最多的那一家就是了。
沉沉才走了進去，鹽鋪里的人眼神齊刷刷投過來，在他身上轉兩圈，因這裏風沙的緣故，包括女兒家也多為紅臉蛋，身材健魄，少見這樣膚白貌美的姑娘。
沉沉很不喜歡別人這樣打量自己，可是一個人在外，不想惹事，買了鹽就回去。
直到出了鹽鋪，沉沉察覺到又有一道視線盯住了自己，於是回頭看過去，咦，她挑起眉。這人不正是來客棧里辦差的衙役嗎？這人還帶走了杳杳下了料的酒，她還記得呢。
見她回頭，那個衙役就上前打個招呼，“楊姑娘，你這麼一個人進城了？”楊清當日介紹沉沉是他的侄女，自然認為沉沉姓楊。
對於能結交的人，沉沉從來不吝惜自己的笑容，這個衙役顯然就屬於這一類人，“差大哥，你好啊。”抬起手中的鹽袋子晃了晃，“我出來幫家裏買點鹽。”
這人笑道：“我姓趙，叫趙海，你叫我趙大哥就可以了。”
沉沉從善如流，當即改口，“趙大哥，今日沒有查案嗎？”她也想聽聽官府對於這件事的看法。
趙海一臉憤懣，“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江湖人總是以武力解決問題，無視朝廷法紀，真是無法無天。”
沉沉接道：“如此說來，黃掌柜是死於江湖人之手？”
趙海回到，“大抵是吧。”他也是一時激動，失了方寸，怎麼能跟一個小姑娘說這些呢，“楊姑娘我送你兩步吧。”
沉沉搖頭，“不必了，沒幾步路，就不打擾你訓街了。”說完就跑開了。
沉沉心中納罕，想來是昨日他們夜入黃掌柜家，讓他們以為是去銷毀證據了，房間內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四周並沒有留下腳印，故而衙門認為此事定是江湖人所為，他們雖然將昨晚的目的猜錯了，但好歹指引的方向正確，確實是江湖人所為。
至於說那個青衣人，那人衣着不起眼，但那人手中拿的劍卻是雪山派的配劍，輕功修為一般，看步伐練得應該是青城派的輕功心法，如此他應該是雪山派的弟子。雪山派在西北經營上百年，在此地是地頭蛇，他們就算是過江的強龍，也不便因此事招惹他們。
再說那個齊子元，此人武功遠在她之上，內功更是深不可測，站在他身邊給人感覺像是身處在無邊海洋，看不清深淺。他的心思更是深沉，一不小心就入了人家的鼓中。
之前清叔總是說，世間武學多端，諸家各有所長，以前她總是覺得清叔誇大其詞了，今日才受教。我這幾年間，也算得上是勤學苦練，所學皆是上層武功，再加上身邊有清叔指點，也算是有所長，今日遇見齊子元方知，小視了天下英雄。
切莫小瞧任何人，放眼看高低。能在江湖上行走，哪個沒有一、兩個傍身的技能，切不可隨意樹敵，也不可輕易結交，寧得罪君子，毋招惹小人，這種人很可能在你背後給你致命一擊，。
回到客棧，見大廳內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數幾桌還在喝酒，小七在那盯着呢，沉沉轉身將買回來的鹽送進廚房，清嬸正坐在那擇菜呢，他們吃的晚飯可比外面的人精緻許多。
沉沉走到清嬸身邊，她在角落裏掏出小板凳坐在上面，腦袋靠在清嬸後背上，依偎在她身邊，默默的，也不打擾她，感受清嬸的動作。
今晚的主菜是野牛肉，野牛肉十分筋道，清嬸將肉剁成小拇指大小的塊粒，需要丟進鍋中燉了一個半時辰才能煮爛了，清嬸早早就將它都倒鍋中，她現在正在削些山藥、蘿蔔和大棗與牛肉同燉。因此今晚吃上晚飯的時間，可能要比平時遲一些。
“清嬸當初你是怎麼嫁給清叔的。”
清嬸笑了笑，拍拍她的頭，“今天這是怎麼了，受什麼打擊了？”
沉沉將頭靠在清嬸的腦袋上，撒着嬌，“說嘛說嘛，人家今天你的需要安慰。”
“好、好，我們家沉沉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強大，怎麼會輕易就受到打擊呢。”
沉沉想了一會兒，就將今天發生的紅衣少年、齊子元、和青衣人的事，跟清嬸說了。
清嬸沒說什麼，武功上她只懂些拳腳功夫，也是用來強身健體的，對於沉沉說的感覺她也不是很懂，但這都不妨礙她安慰沉沉，“這麼說來，我們沉沉也要勤練武功了，下次見面既可以在扳回一成。”
沉沉默默不語，但她知道她的話已經起作用了，沉沉就是有些爭強好勝，又偏居一隅，如井底之蛙，如今見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裏難免有些受打擊。這也是他們的錯，自小對她太過回護，江湖人哪能不經歷些風雨呢？
清叔聽小七說沉沉已經回來了，就來到廚房，站在外面就聽見沉沉在說今天發生的事，看到沉沉懊惱的樣子，就退了出來，裝成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
說起來沉沉今日的應對沒有一點問題，跟蹤期間完美必過對方的陷阱，又躲過齊子元的全套，順便拿回了鏈子，每一樁都做的非常好，他在沉沉這個年紀也做不到如此周全。他不得不承認那個一直被他護在身後的孩子已經長大了，而且出落得非常好，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您終於想通了”，一句話打斷了清叔的思路，這是杳杳的聲音，“幼苗總要成長，幼鷹早晚是要飛向藍天的。”
“是啊，她已經長大了。”清叔緩緩回過頭，看着杳杳的眼神里又一抹光亮劃過，轉瞬即逝。
清叔一直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人，但他氣度斐然，只要是有心人，很輕易就能看破，但是此刻清叔給他的感覺真的就是一個在紅塵中掙扎的普通人，而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江湖高手，這一刻他徹底沉寂了下來。就在認識到沉沉的成長間，清叔也有所頓悟。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不會因環境的低俗而隨波逐流，內心強大不為低俗所動，心境平和、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