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依為命
?李文十分意外會接到白棠的短訊，大概是自己給郝建留了電話號碼的關係，那片工地是當晚的事發地點，真用心找的話也不是太難找到自己。
還有，原來那天晚上站在財富大廈樓頂上要自殺的少女叫白棠，財富大廈頂樓正在修建的是雨水收集系統，空中花園和直升機停機坪。
李文和白棠在停機坪上遇見，李文勸了她一會兒。
他聽到白棠侃侃而談自己生如嚼蠟，人生沒有樂趣，笑着說道：“你所厭惡的生活，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無法觸及一角的，要是連你都覺得生活沒有樂趣，那我們乾脆都集體跳黃河算了。”
“可是人活着終究得死，何必還要在這紅塵世界白遭一場罪呢？”
李文已然記得白棠那天晚上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眯了起來，有些嫵媚的感覺，樣子很美。
“哦，既然如此，你就跳下去吧，一了百了。”他還是個高中生，跟白棠談論不了這種生與死的哲學話題。
“你！你讓我跳我就跳啊！”白棠聞言，當然不會真跳下去，反而後退了一步，大風吹的她裙擺飛揚，顯露出兩條白皙筆直的小腿，有着少女肌膚凝乳般的顏色，在黑暗中散發著晶瑩的光芒，白棠怒視李文：“你還是不是人？居然勸人跳樓？”
“是你想跳的，我只是順着你的意思說而已。”李文無奈說道。
“還有，這是我家的頂樓！這棟樓都是我的，你半夜來這個幹什麼？”白棠站的筆直，雙手背在身後，懷疑地看着李文，“你是不是小偷？”
“我不是小偷，我和你一樣，也是來跳樓的。”李文看着她說道。
“那你倒是跳啊！”白棠嘲諷道，她倒沒有真打算跳樓的想法，只是覺得悶得慌，想找個下人找不到的地方安靜一會兒。
“好！”
李文說完，朝白棠走了過去。
他想趁機把白棠抓過來，但是天太黑，一腳踩住了地上的鋼筋，失足從樓頂摔了下去。
李文才不想死，越是掙扎活着的人才能體會到活着的不易，只是做了這件事情，對於他來說意外得到了徹底轉變人生道路的契機，卻沒有料到原本以為不過會成為少女的驚恐一夢，可現在還是給人留下了痕迹，尋上門來尋求感激。
李文簡單回了個“謝謝，不用。”，乾淨利落地鎖上屏幕，將手機放回褲兜里。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短訊很快回了過來。
內容提醒李文注意金鑫珠寶可能會在後續獎品利潤中耍詐。
李文察覺到了這一點。
但是他現在急用錢，100斤的金磚短時間內可不好脫手，最起碼在三天內他還做不到。
可如果他做不到，他和姐姐就勢必會再次受到那些所謂的叔叔嬸嬸，變本加厲的威脅和侮辱。
“自己已經不再是普通人，錢這種東西，遲早會有的。”
而且李文篤信，即便珠寶商反悔，頭幾批商品出售的利潤也肯定會打到自己卡上，少說也有上百萬，否則事情還在風口浪尖上，這麼大一個珠寶公司，能在乎一千萬，可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做出不理智的舉動。
有點麻煩，但是也無須在意。
此時此刻，李文已經回到了家裏。
這是一套很老的房子，高樓之後必有小巷，繁華背後隱藏着落寞，幾十年前讓人十分羨慕的機關大院，如今拆盡了四周的攝像頭和哨崗門衛，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幾棟舊樓和個別小院。
李文和李歡住的是自己的房子，一個70多平米的小平房，父母曾經是大院裏的小秘書，房子是單位分配的，父母死後房子也就落到了李文的名下。
房子雖破，但李文挺喜歡這個地方，平房帶有一個小院，夏天乘涼，冬天積雪，李歡還在裏面種了點時蔬，畢竟買着也是需要錢的啊。
提了提手裏的旅行包，李文正考慮着要怎麼跟姐姐解釋這五十萬的來歷，忽然聽到隔壁院子裏吱丫一聲，然後有狗汪汪叫了起來。
尖着耳朵聽過去，只聽院子裏一個老太婆的聲音說道：“李歡啊，家裏缺什麼東西就來說，不要不好意思，我們兩個老頭也用不了什麼東西。”
然後就聽見李歡嬌羞的聲音道：“謝謝奶奶，這蒸籠我用完洗乾淨了就還給您，絕不超過兩天。”
“姐姐不會連蒸包子的籠屜都給賣了吧？”
李文悄聲走到牆邊，牆下堆着生活垃圾，他踩在垃圾堆上往牆內看了過去，只見隔壁王奶奶手裏搓着抹布，一手半推着院門，想必李歡已經回去了。
李文曉得這家有兩個空巢老人，是廠里下工職工，有養老金，平常兩家走動的不多，但老兩口對他們姐弟倆還是挺關照的。
只見王奶奶搖頭嘆了口氣，掩門時聽到屋子裏一個老頭的聲音喊道：“老婆子，前幾天剛給兒子轉的帳，這個月的養老金還沒有發下來呢。”
王奶奶一邊關門一邊嘟囔：“哎，我知道，可李歡這孩子可憐啊，能幫襯一把就幫一把唄。再說借的又不是錢，還有李文那小子馬上也要高考了，聽說想學習成績不錯，將來……”
隨着房門關上，下面的話就聽不清了。李文聽到身後自家大門一響，就急忙拎着包轉身走了回去。
李歡瞧見跟來一個人影，不由大吃一驚，還以為是白天鬧事的叔嬸上門又來找麻煩，她懷裏死死摟着與身材不相符的大蒸籠，用肩膀頂開院門，低聲呵斥道：“你別亂來，我弟弟在家呢。”
“姐，是我。”李文提着包走到路燈下面。
“李文，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李歡一見到李文，俏臉上就洋溢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李歡晚上的氣色比白天好很多，一頭如雲的長發披在柔弱無骨的肩膀上，未施脂粉的臉白皙細嫩，細長的雙腿穿着一條灰色七分褲，淡黃色的碎花上衣把她的面容襯托出幾分嬌媚，一雙蔥白的手抱着籠屜托在胸前。
見李文回家，李歡忙邁開閉合的極緊的雙腿，迎了上來。
“晚上商場搞活動，就回來晚了點。”李文笑了一下，接過李歡手裏的籠屜，進了房門才忍不住問道：“姐，咱家之前的籠屜呢，你給賣了？”
李歡讓李文把籠屜放在廚房灶台上，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她才低低嗯了一聲，說：“之前為了給你買墓地，除了從親戚朋友那裏借的錢，還差一點，我就……把家裏一些能賣的東西就都賣掉了。”
李文白天的時候就發現了，除了籠屜，家裏唯一的一台電視，空調，還有一些能搬得動的物件幾乎都不見了，整個家一貧如洗，不由暗自嘆道，都說現在的人活不起，光是照着目前墓地飛漲的價格，怕是死也快死不起了。
李歡站起身去廚房將剛燒開的水壺拎進來，一邊給李文倒水，一邊側過頭向他展顏一笑，說道：“家裏的事兒你就不要操心，好好上你的學，還有一年你就高考了，等你考上大學，我這當姐姐也就解脫了一半。”
李文瞧她說到考大學時，滿眼期待和驕傲，不禁心中苦澀。姐姐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都是數一數二的，曾經被譽為市委大院的一枝花，學習成績在學校里也是名列前茅，要不是為了自己這個不中用的弟弟，也不至於鳳凰落成草雞，才二十多歲，就過着中年婦女般的日子。
不過也難怪她如此重視，李歡上高中的時候，大學生還是很吃香的，畢業之後能進單位生活算是穩定了下來。
但現在社會，不管你是清華還是北大高材生，沒錢買車買房，別說其他人看不起你，就連女朋友也會一腳把你踹開了，還會用這麼期待崇拜的眼神看你？
雖然學校里教了很多做人的大道理，但是這些道理能有幾個人實現，沒錢談戀愛試試，沒錢進醫院試試，還有誰會覺得人生下來是值得慶祝的？
李文雖然還在上高中，但是這麼多年的貧苦生活，讓他比一般同齡人的心智更成熟一些，看這個社會也更現實一些。
“對了，你還沒吃飯呢吧，我去給你熱熱粥去。”李歡順勢站起身要進廚房。
“不用，一會兒咱出去吃。”李文笑道。
“出去吃？可……”
李歡猶豫了一下，隨即勉強笑道：“是啊，你能死而復生，咱是得出去好好慶祝一下，那，那你等我，我去拿錢去。”
李歡沒有錢可拿，她打算厚着臉皮再去王奶奶那借一百塊錢，這幾天賣了早點第一時間給人還上。
“不用，我有錢。”李歡笑着說道。
“你，有錢？”
“嗯，姐，你聽說今天晚上在財富廣場舉行的活動了么？”李文喝了口水，若無其事問道。
李歡眼中一陣迷茫，隨即醒悟說道：“你是說那個什麼珠寶公司搞的金磚活動吧，知道啊，下午的時候隔壁王奶奶還在說呢，根本就是騙人的，怎麼可能有人會有這麼大力氣，再說人珠寶公司也不傻，白白這麼大塊金磚送人。”
“哦~我知道了。”李歡看着李文，“你今天着急出去，是去活動現場做兼職了吧？”
李文笑着搖頭，拉着李歡的手坐在自己身邊，然後將黑色旅行包放在桌子上，伸手打開拉鏈，五十萬現金，赫然呈現在姐弟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