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無微不至的照顧
蘇晴雨看着徐媛睡熟的容顏，心疼她這段時間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倒也沒主動叫醒她，只是掙扎着起身下了床。
她的動作讓徐媛有所察覺，只是她太累了，半夢半醒之中，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因此對着蘇晴雨揚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后，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她乖巧的笑容讓蘇晴雨一下子勾起了徐媛年幼時的記憶，那時他們一家三口尚且幸福又美滿，徐毅處於工作上升期，哪怕再忙，也總有時間陪伴她們母女。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蘇晴雨已經記不太清了，不止是他在變，連自己也都在變，甚至是乖巧可愛的女兒也漸漸變得執拗又叛逆。
她感覺自己的呼吸一窒，那種激烈的情緒好像又要再破土而出，她極力的想要掙脫，卻十分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淪陷。
偶爾清醒，回想起自己的癲狂，連蘇晴雨自己都覺得害怕，更怕的卻是再也沒有辦法走出這裏，她只能成為別人嘴裏的“瘋子”。
蘇晴雨微微俯身，哪怕保養得當，仍看得出歲月痕迹的手顫抖着朝熟睡中的徐媛伸去，只是在目光接觸到她脖頸因為自己之前發瘋而受傷的紅痕時，瞳孔微縮，連手指都最終改變了軌跡，覆上她膚質細膩的臉頰。
她顯然對徐媛心有愧疚，下意識的婆娑了幾下她的臉頰，卻清楚的察覺到自己微涼的指尖給了她刺激，而女兒哪怕熟睡之中，也蹭了蹭她的掌心，這樣無意識的動作太最能觸及到人的內心。
蘇晴雨有片刻的失神，回過神后，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似是不敢相信一般。
她到在想什麼？女兒是她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的慰藉了，她怎麼能有傷害她的心思呢？！
好一會兒，蘇晴雨的情緒到底是忍不住有些崩潰了，她以手捂臉，努力的剋制着自己的聲音，低聲嗚咽起來。
在寂靜的夜晚，她的聲音哪怕刻意壓低了也仍然十分清晰。
可奇怪的是，從照顧蘇晴雨一直以來都神經高度緊繃，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十分警覺的徐媛，連蘇晴雨如此連番動作下，都沒能醒來。
寒涼的月色透過窗戶灑進病房，蘇晴雨卻忽然從掌心抬起頭，目光有片刻的獃滯失神，好一會兒她才慢慢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腿腳，這才緩慢的走進浴室……
……
徐媛這一覺睡得十分滿足，哪怕身為千金大小姐的她從未如此委屈自己趴在床邊睡過，也絲毫不曾影響了她的睡眠質量。
甚至，她還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相比起現實中令她不願意麵對的痛苦，她情願沉溺其中，也不太想清醒過來。
這個夢是從她十歲開始的，那時她的父母恩愛，她是所有人羨慕的小公主，在圈子裏所有大人都誇讚她，夢裏沒有季染，她是最為風光優秀的存在。
她按照父母的期待一步步的成長起來，學業優異，畢業后順理成章的接手了公司，路以則輔佐在她的身邊，他們在商界是最為人所稱道的一對璧人，徐毅對他十分滿意，甚至提出了將她嫁給這個被徐家從小培養出來的優秀人才。
蘇晴雨欣慰的看着她出嫁，所有人都對她的婚姻充滿了祝福，她從這個世界上最令人羨慕的公主，成了路以則身邊最幸福的新娘。
夢裏的世界，沒有姐妹反目，更沒有父親出軌、家庭破碎，看起來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可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彷彿突然走進了一片迷霧之中，耳邊全是蘇晴雨歇斯底里的尖叫與怒罵聲，她想要捂住耳朵，不肯相信這才是她真正的生活，可那些聲音彷彿無孔不入的鑽進來，甚至直擊她的心底。
冷汗淋漓中，她忽然驚醒過來，剛醒來的她神思還不算明朗，就着自己睡着的姿勢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的被子，仍有些恍惚。
她忽然嘆了口氣，要是她的生活就像夢裏那樣美好就好了！
可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美好的奢望罷了。
徐媛稍微恢復了幾分精神氣，剛睡醒的她腦子漸漸冷靜清明下來，她起身微微伸了個懶腰，怕驚醒床上的“蘇晴雨”，她甚至不敢動作幅度太大。
只是轉瞬她就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低着頭退開離床邊幾公分細細思索了一番，這才漸漸回味過來。
她慌張的將被子掀開，卻發現堆高的被子下面根本就不是蘇晴雨的身體，而是蓬鬆柔軟的枕頭做出的假象。
而此刻被打了鎮定劑原本該安睡在病床上的蘇晴雨卻不見了。
徐媛一個激靈，渾渾噩噩之下大喊了一聲：“媽？”
回應她的是寂靜無聲的空氣，以及洗手間裏隱隱約約傳來的水龍頭沒擰緊似的“滴答”聲，徐媛頭皮一片發緊，不敢想像蘇晴雨會做出什麼事來。
她慌忙的按下了床頭鈴，然後將病房全部的燈打開，仔細的找了每個角落，連衣櫃都沒能放過，卻並沒找到蘇晴雨的身影。
徐媛的目光漸漸轉向洗手間，過去開門，卻發現洗手間的門從裏面反鎖了，她沒有鑰匙，根本就打不開。
她驚慌失措的拍打着玻璃門，期望裏面能發出蘇晴雨的回應：“媽，你在裏面嗎？媽，你開開門，你怎麼了？媽，你能聽到嗎？回答一下我好嗎？”
然而依舊寂靜無聲。
反而是聽到按鈴聲的值班護士腳步匆匆的趕了過來，一進門就看到徐媛用力拍洗手間門的動作，她眉角一跳，心裏也浮現出了不太好的預感。
而下一秒看到護士的來到，徐媛彷彿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護士，你幫幫忙，我媽不見了，洗手間的門反鎖着，你幫忙開下門好嗎？”
護士一聽，二話不說轉身去找鑰匙。
然而等洗手間的門一開，兩個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徐媛強忍着自己聞到裏面濃重的血腥味之後想要嘔吐的衝動，衝上去蹲在倒在血泊里的蘇晴雨的身邊，顫抖着伸出手，似乎不太敢確定一般，反覆幾次深呼吸，這才拍了拍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頰。
“媽，你怎麼了？媽，你醒醒啊！你看看我，你怎麼會這樣，媽？！”
蘇晴雨動了輕生的念頭，可在管制嚴格的病房裏，她顯然找不到稱手的工具，最後從徐媛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找到了一個被遺忘在角落的化妝鏡，然後打破后割了腕，又因為不熟練，兩隻手的手腕都被划的鮮血淋漓，最後才終於如願以償的閉上了眼睛。
在徐媛驚惶無措的只會守在蘇晴雨身邊哭泣的空隙，值班護士已經找到了所有的值班醫生，發生這樣的事情，顯然震驚了所有的醫護人員，他們都不太能保持冷靜的狀態。
當看到蘇晴雨躺倒在血泊中的模樣，他們雖然不忍，但仍然將徐媛請離到了一邊，然後幾個人將蘇晴雨架到了病床上，迅速的對她展開了一系列的急救。
但顯然，因為發現得太晚，蘇晴雨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沒有了生命跡象。
“徐小姐，很抱歉，你母親她已經失去了生命活動跡象，請你節哀。”
徐媛不可置信的聽着為首搶救的醫生的話，強忍在眼眶之中許久沒落下來的淚水在這一瞬間滾滾滑落，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她想要開口喊蘇晴雨起來，想要讓她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她開的一個玩笑而已，可喉嚨卻發堵得說不出一個字。
她顫抖着手覆上蘇晴雨的臉龐，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到了自己半夢半醒時，看到蘇晴雨一臉慈愛的望着自己的模樣，她恍然有些明白過來了什麼。
都怪她，睡得太熟，因為夢境太美好而沉溺其中，以至於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母親的不對勁，如果她能在那個時候醒來，就一定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的！
她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媽，媽！你為什麼這麼傻？”
徐媛哭聲悲嗆，情狀苦楚，看得一旁的醫護人員都有些不忍，他們雖然早已見慣了生離死別，但此時也生出了幾分無能為力之感。
“徐小姐，人死不能復生，請你節哀，保重自己的身體！”
年長的醫生按住徐媛的肩膀，試圖安撫下她的情緒，然而並沒有絲毫的用處。
倒是另外一位醫生，提醒了徐媛準備給蘇晴雨辦身後事：“徐小姐，你還有別的家屬嗎？你母親離世的消息也該通知他們，身後事也要儘早準備下來。”
提起家屬，徐媛一瞬間想到的便是徐毅，可就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以至於造成了蘇晴雨的情緒波動厲害。
說是他逼死了蘇晴雨都不為過，徐媛恨他都來不及，怎麼會主動通知他母親的死訊？
難不成要看他表面悲傷，實則激動興奮的虛偽嘴臉，她真害怕那時自己也會忍不住一刀將徐毅捅死一了百了！
而現在，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似乎只有路以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