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螢火紛飛
夜如墨,月似鉤,天空繁星點點,地上螢火連連。
有人說,人死之後,他們的精魂就會幻化成天空的星,他們會在遙遠的天空遙望地面思念的人。
也有人說,每一隻螢火蟲都是在地面遊盪的精靈,精靈會把這種思念帶給夢中的人,好讓這世界的人與星空中的魂在夢中相遇。
白玉風靠坐在楓樹身上,抬頭看着那浩瀚無垠的星空,眼眶不覺已變得濕潤模糊。
“億萬繁星,哪一顆才是你,你又真的會把思念用這螢火之光帶到我的夢裏嗎?”
那個男人,那個從不知厭倦而對他諄諄教誨的男人,白玉風似在星空之上看到了他永遠都會帶着三分笑意的面容。
這個世界在沒有比那個男人更帥的面孔了。
螢火蟲正似那點點繁星,它們也感受到了白玉風的悲泣,竟在這院子之內湊成了整齊的隊伍翩翩起舞。
於是黑夜變得朦朧,朦朧中的螢火似霧一般籠罩在這偌大的庭院之中,霧中竟有歌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蟲兒紛飛如雨,寒山月落烏啼
星空如幻如夢,種下相思別離
樹下的人兒,你在思念誰
樹下的人兒,你為何在流淚
在那紛飛的螢火之間,碧綠蕩漾的舞姿在天地間閃動着五彩繽紛的光芒。
歌隨舞動,一個陌生的女孩,一段陌生的舞姿,卻在攪動着白玉風體內從未觸碰過的感覺。
烏黑的長發如瀑流光,她窈窕身段如出水芙蓉,在她邁步跳躍之間,白玉風只覺前方是一個真正的精靈。
她似帶着遙遠星空上的夢,帶着星空裏的思念在此與他相遇。
螢火已成她舞伴,星空成為她的舞台,世間所有一切都在此刻失去光華,這是一副難以形容的唯美畫面,但白玉風有幸欣賞到了這一幕。
他那雙似能洞察天地萬物的雙目讓他又發現了一件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事情。
“周子棟,竟然是你……”
這個在庭院內翩翩起舞的女子是周子棟。
她卸去了男兒裝,將自己精心打扮,在這夜半笙歌,為白玉風輕舞一曲。
她卸下的不僅僅只是男兒裝,還有她身上背負了這麼多年的一座大山,這座大山正是眼前這個風度無邊的年輕男子幫她卸下去的。
所以她為他而舞,她為他而唱。
這是她僅此能做的一點小小的事情。
她希望白玉風聽到這個歌聲能夠緩解一下情緒,她希望白玉風看到她的舞蹈能夠平復一下心情。
她很美,美到無可挑剔,是那種永遠都掛着善意純潔的美。
白玉風已沉醉,沉醉在這歌舞之中,彷彿與這所有一切融為一體。
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仇恨,忘記了所有一切……
這一刻,他的心境得到前所未有的升華,他的心也有着前所未有的寧靜,可是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自父親離世,家族便只有母親對他一如既往。
現在他和母親已有一年多未見,他不知母親過的怎麼樣,家族的人有沒有刁難她,她現在會不會也在仰望星空與自己看着同一顆星辰?
他兄弟不少,朋友無數。
可這種孤獨卻並不是兄弟能夠彌補的。
家族內與他流着同樣血脈的人比他認識的朋友還要多,可是他依舊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流浪者罷了,一個有着無數親人的流浪者。
舞閉,周子棟坐在白玉風身旁,她抬頭看向那浩瀚的銀色長河喃喃道:“我現在就只有你們這幾個最好的朋友,除了你們,我一無所有。”
白玉風微微一嘆,相比於周子棟,自己的情況還算樂觀。
周子棟的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現在她有的只有玉風庄園裏的這些孩子,還有他們這幾個朋友。
周子棟接着道:“所以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完成你的夢想,去做你每一件應該做的事,玉風堂有我,有我們,我們每個人都是你的親人。”
遙望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孩,白玉風張開懷抱,二人在這漫天螢火中擁抱在了一起。
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周子棟眼角滑落。
是悲傷的淚?
還是幸福的淚?
她已分不清。
但這有什麼關係。
白玉風一直都在她身旁,這就夠了。
有些東西,我們註定只能守護,而不能擁有。
白玉風輕聲道:“紀蠻呢,他好點了嗎?”
周子棟笑道:“你還不知道他那個身板啊,回來的時候奄奄一息,吃晚飯的時候就已經生龍活虎能跳起來了。”
白玉風充滿感激,感激紀蠻在那種情況下舍下性命為他爭取逃走的時間。
如果白玉風可以把自己的命送給一個人,那他一定會第一個選擇紀蠻,選擇那個四肢發達的大塊頭。
話鋒一轉,白玉風說道:“你呢,你是怎麼打算的?”
周子棟忽然垂下頭,她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好好幫你經營好玉風堂,就夠了。”
白玉風說道:“但你也要為自己打算,畢竟我……一年之後很可能就會離開嵐山城。”
“那我就跟你,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周子棟終究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她知道說出這種話來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尷尬。
所以周子棟說道:“不管你在不在嵐山城,玉風堂總歸是你的東西,你只要一直讓我管理玉風堂,這不就行了嗎?”
“但玉風堂只是我為繼承白氏家族家主的一種手段而已,很可能目的達到之後也就會將玉風堂捨棄掉。”
這句話白玉風也沒有說出口,他怕傷害這個女孩的心。
至少現在玉風堂還在,周子棟每天還可以有目標有事去做,他一旦真的撤掉玉風堂,周子棟去做什麼?
還有這麼多管理玉風堂的人,經營玉風堂的人,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白玉風又一次發現,玉風堂也許可以幫他達成目標,只是達成目標之後呢,難道真要放棄掉嗎?
一旦放棄,他放棄的也就是千萬人對他的信任,放棄的也就是那些在重疾病痛中等待救治的人。
白玉風突然一聲苦笑,這個時候他發現白玉龍他們掠奪功德之力實乃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只可惜這種辦法他白玉風永遠也沒可能用上罷了。
白玉風說道:“好,只要你不嫌累,玉風堂會一直交給你管理。”
周子棟高興的說道:“真的嗎,那就太好了。”
她的臉上雖然寫着開心,但她心中的苦澀卻沒有人能讀懂。
白玉風說的是交給她管理,而不是說將玉風堂交給她,這兩字之差卻已道盡在白玉風心中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
周子棟當然不會把玉風堂據為己有,可是她心中的期待卻從未真正發生過,儘管她從未期待過會發生。
“我應該沒打擾到二位的雅興吧。”
螢火中,一道聲音傳來,在白玉風和周子棟目光的注視下,鏡月緩緩踏步而來。
當他看到周子棟的時候,眼神之中劃過了一抹驚艷,周子棟的氣質和容貌讓他在原地獃滯了兩秒。
直到周子棟和他打招呼離開庭院,他都還在看着門外那道靚麗的背影久久沒能緩過神來。
白玉風開口道:“鏡月兄,你沒事吧?”
鏡月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白兄見笑了,你果真艷福不淺,如此人間絕色,當真羨煞無數世人。”
“你誤會了,我和她是朋友。”白玉風頓了頓接着道,“她是上一任周元大將唯一倖存的女兒周子棟,你可別動什麼歪心思。”
鏡月大笑一聲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我鏡月也不是那強人所難之輩,還是來說說咱們的正事兒吧。”
白玉風說道:“動作這麼快?兩天時間就查清楚了?”
“白兄交代的事情我哪敢怠慢。”他說,“咱先聊聊嵐山宗的宗主高嵐山這個人。”
白玉風在聽,聽的很仔細,在去嵐山宗之前,他必須要對整個宗門還有裏面一些重要的人有所了解。
因為此次他不僅只是要去給空靈靈道歉,他還想趁此機會談談玉風堂和嵐山宗宗門合作的事宜。
白玉風當然不嫌錢多,而像嵐山宗這樣的宗門,對丹藥的需求量是格外巨大的。
如果能談攏玉風堂和一些宗門之間的合作,那對玉風堂的擴張必定是有益無害的事情,所以白玉風才會讓鏡月幫忙調查高嵐山這個人。
“高嵐山原本就是嵐山城的人,他曾立志要坐上嵐山城的城主,只可惜他沒成功。”
白玉風接話道:“所以他創建了一個嵐山宗,只不過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嵐山城失去他有着多麼大的損失。”
“一點也不錯。”鏡月接着道,“但他崛起的也很突然,當時還有兩個人和他結拜兄弟,後來這兩個兄弟突然消失,不久之後嵐山宗就出現了。”
白玉風說道:“這倒也奇怪的很。”
鏡月接着道:“不僅如此,創建嵐山宗的時候,高嵐山僅僅才真王而已,但他在第二年就達到了靈王修為,這種恐怖的修鍊速度讓人驚嘆。”
白玉風說道:“他必定是得到了一些奇遇。”
鏡月說道:“但他後來也就止步於靈王,二十多年過去,在去年總算突破到了靈聖之境。”
白玉風說道:“這倒是奇了,突破三個大境界只用一年,突破一個境界反而用了二十年,怪事,真是怪事。”
“怪事不止如此。”鏡月接着道,“凡是進入嵐山宗的人,除了那些年輕弟子之外,其他人幾乎都在一年之內提升了一到兩個境界,正因這種規律,很多真神都願拜在嵐山宗下,因為進入嵐山宗就必定能讓他們達到靈王之境。”
白玉風問道:“這個原因你調查不出嗎?”
鏡月苦笑道:“還真調查不出,高嵐山這個人警惕性很強,任何真王以上的人要進入嵐山宗都會提前調查的一清二楚,目前暗月也只有一兩個弟子在嵐山宗。”
這些消息提前了解清楚有助於白玉風在嵐山宗的行事,雖然他並不是去找事的,但多一些這種消息總歸是沒錯的。
白玉風接着問道:“林驚羽呢,這又是個什麼人?”
“這是個十足花花腸子的年輕人,但也不能輕視。”鏡月笑了笑道,“因為他的父親是大炎聖朝的人,但他母親卻是東瀛聖朝的人,而且還是一名玄忍。”
上忍之上是玄忍,玄忍也相當於靈王修為,但一名靈王境界的玄忍的可怕絕對要堪比靈聖強者。
“林驚羽的父親經常讓他的母親在嵐山宗交流東瀛聖朝的忍術,所以你如果打他的主意,還要十足的小心才是。”
白玉風點了點頭,和鏡月詳談幾乎一整晚,二人這才分開。
將一系列事情交代完畢之後,白玉風和紀蠻便踏上了去往嵐山宗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