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最終章(下)
等眾人散去,祁佑亦是回到了東宮。
正在和沈清婉一塊兒逗弄寶兒之時,外頭來報,祁歸恆過來了。
祁歸恆就等禮部安排禮成,便可名正言順。
他如今可算是這皇宮正牌的主人。
所以自然也沒有等祁佑允不允,前腳宮女才報完,後腳祁歸恆就自己進來了。
一家三口都在裏頭,祁歸恆進來自然是見到了。
“你們倒是自在。”祁歸恆面上帶笑,說了一句。
祁佑笑了笑,不露聲色地站在了沈清婉和寶兒的前面,朝祁歸恆拱了拱手。
隨即他又回過身,揉了揉沈清婉的肩,溫聲細語道:“帶寶兒進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沈清婉聞言,亦是朝他抿唇一笑,都不曾看祁歸恆一眼,便抱着孩子轉身走了。
原是夫妻之間正常的交流,落在祁歸恆的眼中,卻不知為何心底一陣細碎的痛。
轉眼,屋中便只剩下了祁佑與祁歸恆。
“這個時候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嗎?”
祁佑自顧自坐下,抿了口茶。
祁歸恆回過神來,也在他身旁坐了。
“今日沈言珏所說之事,怎麼不曾聽你說起過?”祁歸恆開門見山,直接問他。
祁佑勾唇笑了笑:“當初婉兒與我說,將來若不在京城,希望能去北境,從前沒有看夠,往後有的是機會與我慢慢看。”
祁歸恆挑了挑眉,也沒有說話,只等着祁佑繼續說下去。
“不過婉兒擔心,說是若真的去了北境,到時候與家人相隔萬里,再想一見便也難了,”祁佑面上笑意不減,依舊說著,“故而我便與沈將軍去說了此事,看他意下如何。”
祁佑抬起頭來笑道:“不曾想,他竟然就自己做主,今日就進言了。”
說到這兒,祁佑捧起茶,又抿了一口。
祁歸恆沉吟了片刻,開口道:“她本來也畏寒怕冷,常年住在北境,怕也是不合適。若想去遊玩,隨時都可以走。但要說常住,京城挺好的,何必要走這麼遠?”
祁佑沒有抬眸,只不動聲色地反問道:“我們兩個住在京城,你能心安?”
“你這話什麼意思?”祁歸恆言語中滲出了一絲不悅。
“五皇子妃自從產子之後,你就一直在找機會下手,不是嗎?”祁佑語氣平和地問道,“你連我五弟的妻兒都不願放過,我如何能相信你願意讓我和婉兒好過?”
“放肆!”祁歸恆壓低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了兩個字。
祁佑卻是依舊一臉的雲淡風輕:“你不放心春風林,我也撤了人;你不放心我五弟的兒子,我可以帶他走。你有任何擔心的地方,告訴我,我讓你妥帖就是。”
“不過,”祁佑轉頭看進祁歸恆的眼裏,“你如果對我所在意的人下手,我能給你的,也能給別人。”
“你知道的,”祁佑的嘴角依舊勾着,眼神卻是森冷,語氣亦是沒有一絲客氣,“我有這個本事。”
祁歸恆當然知道。
五皇子的遺腹子,他卻是想要除掉。
包括皇后,包括所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人。
自己的兒子都能殺,更何況是別人的。
可偏偏這些已經弱不禁風的人,祁歸恆卻是怎麼都沒法下手。
似乎天下至尊的位置已經到了自己的手裏,卻還有無數的阻礙,阻擋着他任意行事的想法。
他當然疑心,甚至可以確定,如今的大宣,還有這個本事阻擋他的,也只有祁佑。
可祁歸恆從來沒有向祁佑求實此事,更沒有拿到過切實的證據。
而他亦是沒有想到,祁佑竟然會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坦然承認了一切。
看着祁佑的眼睛,祁歸恆只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塊棉花,什麼都說不出來。
而這時,祁佑也回過了身去,悠然捧起茶盞,似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我還是那句話,”祁佑聞了聞茶香,心情甚佳,“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所以你大可放心我。”
祁歸恆明白。
要說這個天下,最不可能與他搶天下的,便是祁佑。
可也偏偏是這個人,竟然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即便青石閣被燒毀,春風林撤人,祁佑依舊能不露聲色地掌控着一切。
祁歸恆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在山中的雄獅,儘管這個山頭已經在他掌控之中,可他若想得到更多,似乎總有一條跨越不過的邊界掣肘着。
祁歸恆當然不舒服。
可是,他又能怎樣呢?
“北境荒涼,你打算怎麼照顧自己的妻兒?”祁歸恆沉聲問道。
祁佑似是想到了什麼,挑眉直言:“說起這個,我倒想向你請旨。”
說著,祁佑的嘴角微微上翹。
請旨,自己已經是把他當做自己的皇帝了。
祁歸恆聽着心裏也稍稍舒服了幾分,點了點頭道:“你說就是。”
“凌王曾一直寫信抱怨北境苦寒,他從小在京城長大,也沒吃過什麼哭,”祁佑繼續說下去,“既然如今你繼位,凌王不過是皇叔,讓他回京也無妨。”
祁歸恆聞言愣了愣:“你想去北章?”
“怎麼?”祁佑笑道,“不放心我做北章王嗎?”
祁歸恆怔愣了片刻,瞬間大笑出聲。
確實,北章一直是大宣的心腹大患。
而若祁歸恆能信祁佑無心皇位,北章王這個位置給他,倒是再妥當不過了。
於北章而言,祁佑又是有北章血統的皇子,倒也不算辜負了。
祁佑沒有打斷,只等着祁歸恆笑完。
“行行行,”祁歸恆幾乎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和妻兒去管北章,老丈人在北京守邊疆,大宣北境倒是從此太平了。”
“我給你去了這麼大一塊心病,不必太謝謝我。”祁佑似是說笑了一句,“不過,我知道辰王沒有回京的意思,你可會讓你兩個妹妹一道回來?”
祁歸恆嘴角笑意還未平,輕哼了一聲道:“回來做什麼,如今只有一個小妹還未出嫁,她生在北境,長在北境,又與自己姐姐關係好,想必也是不願回來的。”
祁佑想了想,也好,若是回來,蕭潭勢必會見到陸雪煙,雖說兩邊都已經知道,但到底少些閑話,比什麼都強。
想到這兒,祁佑釋然地笑了笑:“好,那我便等你的聖旨了。”
祁歸恆聞言不語,只看了會兒祁佑悠然自得的模樣,似是對未來的一切甚是期待。
“你說將來有一日,我們可會成為敵人嗎?”
不知為何,祁歸恆開口問了一句。
祁佑輕笑一聲,小聲道:“想不想成為敵人,全在陛下,不在微臣。”
聞言,祁歸恆微愣,隨即輕笑了一聲,撣了撣膝上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了身:“好,你們慢慢收拾,我先回去了。”
屋內,沈清婉正在逗着寶兒樂,見祁佑面上帶笑進來了。
“辰王世子走了?”沈清婉笑着問了一句。
祁佑走上前,戳了戳寶兒胖乎乎的小臉:“往後可該叫陛下。”
沈清婉一噎,抿着嘴笑起來。
祁佑撇了撇嘴道:“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山高皇帝遠,一年也見不到幾次。”
“他同意了?”沈清婉驚喜地抬頭,歪着臉問道。
“何須他同意,”祁佑看向沈清婉,“你要去的地方,我自然帶你去。”
聽到這話,沈清婉低下頭輕輕笑着,一邊看着寶兒圓滾滾的大眼睛,一邊心中儘是妥帖。
而東宮之外,走出大門的祁歸恆回過頭,看着身後朱紅巍峨的宮牆,不知在想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也有自己的路。
既然選了這條路,走下去就是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