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結案
縣官見楊叢義突然掙脫衙役壓制跳起,大吃一驚,嚇的臉色變白,正要站起來躲避,卻見眾衙役又迅速抓住了楊叢義,並死死壓住。
縣官悄悄吐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受驚的心,重新坐直身體,直指楊叢義怒道,“大膽狂徒,公堂之上豈容你放肆!來人啊,給本官重打三十大板!”
眾衙役二話不說,不顧楊叢義憤怒的呼喊,把他踢到在地,直接一頓板子招呼上去。
之前的二十大板早已將楊叢義打的皮開肉綻,坐不得,站不得,此時的每一板子打在身上,猶如剜肉揪心之疼,開始的幾板子,他還能勉強能承受,口中還能叫罵,接下來更重的板子讓他已無力呼喊,只能咬緊牙關,轉移身體上的疼痛。雖然年輕,身強體壯,但鑽心之疼實在是難以承受,三十板子還沒打完,他已疼的昏死過去。
縣官受驚的怒氣已消,見楊叢義依然昏死,便一揮手道,“押下去,打入死牢。”
接着望向書吏,問道,“問案經過可否記錄完全?”
書吏起身答道,“一字不落,全部記錄在案。”
縣官點頭道,“好。王小七,你看看你的口供,如若無誤,便簽字畫押。”
王小七接過師爺的供狀迅速看完,確認無誤,簽上姓名,按上指印,然後跪下叩首道,“大人,我家老爺和小姐現在生死不明,也不知他們身在何處,小的回臨安無法向老夫人交代,請大人明察。”
縣官道,“莫大人向來受人敬仰,本官也是仰而望之。莫大人遇難,本官也甚為心痛,不把此案查清,我心實在難安。你且安心修養,本官定會將匪徒削首以正國法,蔚莫大人在天之靈。”
王小七叩首再謝道,“謝大人為我家老爺和小姐主持公道。”
縣官接着吩咐道,“張捕頭,你帶上莫大人的畫像,一路向西尋訪莫大人的下落,如有消息速速回報。”
張捕頭心有所慮,問道,“大人,這是大海撈針吧,我們對莫大人一無所知,匪徒說莫大人向西,我們真要向西?”
縣官道,“據那匪徒所講,王小二所述,莫大人無論生死,定然還在宿松縣境內。你等速速去尋,不得遲誤,五日之內,本官便要結果。”
張捕頭聽了縣老爺的話,雖然心裏很不認同,卻也不好再反駁,只有辛苦一趟,能不能找到真的要靠運氣。
運氣有好有壞,壞運難求,好運更難遇。
張捕頭就沒有這樣的好運。短短五天時間,要想在太湖縣和宿松縣找一個路過的老頭子,談何容易。他帶人一路向西,直奔宿松縣,沿路廣發莫悠的畫像,到了宿松又請求同僚協助尋訪。五天來他們吃不好,睡不好,腿都快跑斷了,然而宿松縣地處山區,面積廣闊,幾十個捕快撒下去,浪花都不泛一個,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誰都沒有見過畫中人。
縣官聽完張捕頭的訴苦和彙報,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只是讓他回去休息。
縣官心中早有定論,讓他們費力去找,不過是驗證犯人供詞真偽,以防萬一。張捕頭已經證明那犯人供詞有假,反向推來,結合僕人王小七所供,那麼犯人殺人劫財便為真,人證物證俱全,到此時,縣官認為小松坡案已無疑點,可以定案了。
楊叢義再次來到縣衙公堂的時候,是被衙役架着拖來的,幾十板子挨在身上,他全身骨頭就像散了架,沒有半分力氣,眼睛也睜不開,臉色煞白,毫無血色,若不是還有細微的呼吸,沒有人會認為他還活着。這幾天在獄中也沒讓他歇着,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臉上幾條血痕,看起來有些恐怖,對於將死的匪徒,獄卒向來不會手軟,虐他也算是因果報應,為苦主報仇雪恨。
縣官端坐在大堂之上,看着像死人一樣的楊叢義,他心裏很平靜,這種為非作歹的匪徒就應該見一個殺一個。他拿起驚堂木重重的拍下,然後慢悠悠的說道,“犯人楊叢義,本月十二,你夥同小松坡匪徒,在太湖縣梅山鎮西南小松坡一帶,將辭官還鄉的吏部侍郎莫悠莫大人父女及一眾隨從殺害,傷人命十一口,劫掠財物五箱,你可認罪?”
楊叢義一動不動,沒有任何錶示,既不說認罪,也不說不認罪。事實上,他什麼都沒聽進去,他都感覺不到自己還活着,如何能回答縣官的問話。
縣官見楊叢義的情況,知他難以回答認罪,便向堂上眾人說道,“犯人楊叢義,本是天柱山余匪,為害一方,近日流竄至本縣,與本縣流匪勾結,於本月十二,在梅山鎮搶奪財物,殺害辭官還鄉的莫大人父女及隨從,共十一口人命,謀財害命,罪大惡極。本縣接報后,迅速查明案情,廣發通緝文告,將同案犯人楊叢義抓獲。雖然犯人死不認罪,且口燦蓮花,顛倒是非,百般狡辯,但人證物證俱在,本縣就容不得這等草菅人命的匪徒在太湖縣逃脫大宋國法的懲戒。今日本縣依大宋律法,判處匪徒楊叢義死刑,待上報刑部複核之後,遊街示眾,削首謝罪。”隨着一聲驚堂木落案的聲響,宣判完畢。
隨後縣官吩咐道,“讓他在供狀上簽字畫押。”
書吏拿起昨晚早已寫好的供狀走到楊叢義身前攤開,衙役抓住他的手指沾了印泥后在供狀上印上手印。
縣官見犯人已經畫押,便吩咐道,“帶下去,好生看管。”
犯人被押回大牢,堂上眾人散去。
至此,這件突如其來的血案,用了不到十天的功夫便已結案,過程還算順利,並無太大波折,本來是值得慶賀的事情,然而縣官卻高興不起來。
縣官很頭疼,一個劫案死了十一人,苦主還是剛剛辭官不久的吏部侍郎,這要如何向上彙報,朝廷又會有怎樣的責罰?他需要好好想想,稍有不慎,仕途就到此為止了。
當楊叢義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被鎖鏈緊緊的束縛着,關在黑暗沉悶的牢獄裏的時候,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停地大呼冤枉。
一個獄卒聽到喊叫聲,罵罵咧咧的走過來,嘴裏罵道,“給老子安靜點,都要被砍頭了還不消停。”
楊叢義見有人過來,連忙掙扎着起身道,“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要見知縣大人。”
獄卒環顧一圈,指着其他監牢裏的犯人,冷冷的說道,“他們跟你一樣,都是冤枉的。現在知道冤枉,當初就別犯事,法網恢恢,疏而不露。什麼世道,殺人犯也敢喊冤了。我呸!”說完一口唾沫飛向楊叢義,然後轉身離去,不再理會這該死的犯人。
楊叢義聽到這話就閉了嘴,剛剛燃起的鬥志和希望瞬間熄滅,倒在地上面動也不動了,雙眼再無一點神采,只有淚水不停的湧出,恨?不甘?或者後悔?也許都有吧。
剩下的時間還有多久,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他可以猜到。
但他不想死,一年前意外摔落山崖來到這個時代,機緣巧合被山裡打獵的大叔救下,休養兩三個月才活了一命,如今才剛剛走出大別山,還沒到臨安,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就冤屈至死,不甘心啊。
楊叢義在心裏高聲吶喊,他真的不甘心!但又能如何?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從眼眶裏滑落,流到地上,打濕一片。
作為這個世界的孤兒,身陷牢獄,沒有人會來救他,也沒有人會關心他的生死,因為他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外鄉人。
萬般的不甘心,卻也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躺在陰暗的角落裏,默默流淚,等待最後的時刻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