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是不是瘋了?”
說話的人為了強調自己此時驚異的心情,刻意地抬高了音調。
過了半晌,無人回應,餘音也完全被大殿四周冰冷的黑岩吸了去,沒留下分毫溫度。
這大殿雄偉又冰冷,抬頭望不到頂,卻能看到一片漆黑中隱有星點藍光,好似夜空中的星群被染成另種色彩。可那並非天空,是黑岩石鑄成的穹頂間鑲嵌的寶石反光。同樣殿內四壁及樑柱中亦發著幽藍的光,整個宮殿都透着瑩瑩光華,不刺目,只靜謐地存在於此,與這建築融為一體已有千萬年之久。
這裏是不該有光的,在無際黑海之下怎麼會有光,可這裏也不是暗無天日的,在深淵更深之處仍存在着一個被寶石的光華籠罩的世界。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次你肯定是錯的。”那聲音並不氣餒,再接再厲。
大殿裏只有兩個人,均裹着一身黑袍,身形籠在寬衣中顯得十分相近。一直在問話的是那個稍微矮上一些的,一直裝聾的手裏拿着樣東西,十分專註地擺弄着,細看那只是只白色手鐲,樸實的有些過分的白鐲子。
可有人偏是為這區區一隻鐲子緊張不已,只因為另一個稍加擺弄后,便毫不猶豫地將那鐲子扣在了自己手腕上。
靜謐的大殿恢復了靜謐。
久久,還是那個聲音,變成了無可奈何的嘆息。
“你的確是瘋了,要出了什麼事我可不管。”
對話到此就結束了,再說就真變成了自言自語,因為那個本來負責聆聽的人已經不見了。
只剩下一個黑袍男人,撫額搖頭。
深淵更深之處以上,無際的黑海以上,是海面。
海面沒有波濤,平靜得像望不盡的大湖,只不過湖水此時又更像墨盤,漆黑凝重,卻的確是水。
水的邊隙是條筆直的線,直到不似以水劃成,而是用天下最長的尺和最濃的墨精心標的出來,邊隙的另一邊也是無邊無際,橙光熠熠。
那是無邊的黃金沙漠。
金燦燦的沙海與黑漆漆的墨海,用一條筆直無縫的線將這世界劈成兩個部分。天空高遠,白的慘烈,沒有雲彩,沒有太陽,只是白的慘烈。
這是個厚重而空無一物的地方,一個黑袍男人赤裸着雙腳,一腳踩進黑海,一腳踩進沙漠,水和沙均沒有下沉,也沒有腳印留下。
他一步步向前,步履緩慢。然後他停了下來,戴着只白色手鐲的手將黑袍的帽子扒了下來。
他抬頭看天,他有着一頭濃密的發,和一雙清澈的眼。
他是個很好看的人,當他望着空無一物的天空展開笑容時,那好看就又被加倍地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