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蒲公英
“那恭喜了。”秦羨魚臉上始終掛着假笑，故作從容的姿態，她沒有哭，因為還不確定是否有看重她眼淚的人兒。
迎着舍友那譏諷、輕蔑的視線，她驚訝於自己依然還能禮貌而不失優雅的笑着，“但是，玄靈我知道你在賭氣……”
“夠了，既然已經離開，何必再回來？”傅玄靈搖搖頭，取下了手中的戒指——曾經的海誓山盟，就那麼任它跌落塵埃。
他終究沒有看見她眼底的絕望，決絕的一幕，乾脆而利落！
也曾設想，倘若你的世界沒有我，或許會更好。秦羨魚，你始終要回到那裏，做不了我身邊的Morrigan。
於是，他轉過身，向那人噓寒問暖，向那人嬉皮笑臉，把她摘出了視線，將她徹底無視。
兩人的歡聲笑語，落入她耳中，分外的尖銳、刺耳。
這一刻，秦羨魚感覺她在快速成長，自惶恐到心哀若死，心底的希冀全部毀了個乾淨，到終末反而就不再畏懼、沒有了擔憂。
曾經屬於她的一切，名為愛情的水晶，終於破碎了！側耳傾聽，全為心靈深處那毫無意義的呻吟和吶喊。
酒杯碰撞的嘈雜、餐廳傳菜的呦呵、男男女女的談笑，那些毫無意義的音符，漸漸低落了下去。
這時，她瞳孔雪亮，璀璨的媚眼中若一道光在燃燒，堅定犀利直朝她心底燒去。
見他們說起浪漫的風月時，秦羨魚悄然無聲，沒有再看那熟悉的臉龐，只默默飲酒，已是無動於衷。
沉默了一會，她忽地起身，自嘲道:“我早該明白的，呵，現在看來，紅葯的建議多麼正確，這就是個糟糕的相逢！”
那眼角閃着悲涼而凄厲的光，秦羨魚打算擠出和善的神情，為這樣的結局添上華麗的收尾，結果是否有露出微笑連自己也不清楚。
可能，是真的到了分手的時候！
想到那時雪中輕擁，彷彿躺於瀘定橋上面，做的那個夢，待夢醒時，跌的碎身糜軀，摔得銷聲匿跡，亦蕩然無存。
看着盛夏的光年，正午到黃昏，夜幕降臨，那牆角褪盡的光線由赤漸漸變淡，憂鬱的藍潛滋暗長，滲透入星光里，殘月如鉤，高懸蒼穹。
“世道變了，我又不是非你不可，真的……”
秦羨魚拚命以意志力，擠出開朗愉快的語調，不去想那些委曲求全般卑微的細節，只好望着眼前那紫色的蒲公英種子，漫天飛舞。
氤氳着迷濛的光霧，雪白的絨毛齊刷刷展開，似乎小巧的油紙傘，乘風往遠方擴散。
猶如一條閃耀的童話鎮前的星河，每個虛幻的泡沫里，都隱藏着最真實的夢想。
夏夜的天空，流螢撲朔，舞動的姿態，卻黯然失色。
這一晚，人們只記住了把深夜染成錦葵紫的蒲公英種子。
“蒲公英長這樣了？！”秦羨魚駐足了下來，艱難地咽着口水，感覺嗓子一陣陣發乾，畢竟這場景太妖異了點。
遊樂場的孩童，餐廳的食客，水果攤的阿姨，一個個瞠目結舌，覺得這場景神乎其神，令人心中惶恐，真是咄咄怪事！
璀璨而霸道的夜景，全方位、絕對角度的覆蓋，映入眼帘的——
壓倒性且絕望的美麗。
秦羨魚被深深地震撼了，她感到有什麼被打破了，或是新的一扇門開啟了。
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離奇一幕，不再是個例。
不知為何，她心底突然湧起難以言狀的喜悅，彷彿找到了同類一般的慶喜。
……
何所為與網友約好在羅馬柱見面，因為是第一次相親，總得打扮的光鮮亮麗。
在家人的慫恿下，他還是踏出了第一步。
“記得，人家姑娘或許是大家閨秀，嬌氣一點沒什麼。該花錢的地方千萬別省着，憑白讓人看輕了。”老媽如是說。
搖搖頭，何所為心想，都什麼年代了，找個女朋友還得相親？
但去告白吧，又怕被拒絕了，自己還得受傷害。但指望人家女孩主動追求內向的他，根本不成。
握緊手中的照片，望着那上面笑靨如花的少女，何所為重新振作了起來。
纖細，輕巧，富有精緻的雕刻是愛奧尼克式羅馬柱的風格。上細下粗的柱身上，沒有一絲弧度，兩側的溝槽較深，且為半圓形。
左右無人，冷清非常。
何所為信步走近，空曠的羅馬柱下，孤零零的，僅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孩坐着，手持書卷，瞳孔內折射着璀璨的星光。
她本人果然和照片上面一樣，清純可人，美若天仙。靜雅如蓮的身影，散發著渺茫若遠處高樓上歌聲的氣息。
“是秦小姐吧，我是何所為。”迎着鋪面而來的書香氣息，何所為不知覺地壓低了語調，這樣溫柔的話語，比他設想的效果還要好。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發獃，可能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對方。
見狀，何所為忙解釋道：“不好意思，路有點趕，我來遲了。”
“哦。”女孩優雅，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彰露無疑，像甲殼般密不透風。
“您看起來可真青春漂亮！”察覺到女孩的傲慢，像是裹在厚厚麵糰中的魚子醬，何所為的臉頰頓時紅了起來。
他沒應對過這種情況的經歷，明明二人網上聊天的情景是那麼輕鬆明快的……
為什麼？這樣的結果就是……何所為不經意地跳過了重重準備，直接吐露了心裏話。
可能是之前設想的鋪陳，調和情緒的話題都沒有用上。那樣隨意的誇讚，在這樣浪漫的環境下，對着如此富有詩意的女孩，猶如一種褻瀆！
何所為啊何所為，看來這趟又要搞砸了。
“哦，謝謝。”
女孩為他的唐突感到錯愕，但還是露出理解的微笑。
何所為忽然想起了一個笑話，與女神聊天的時候，無論你絮絮叨叨說了幾百句，對方只有一個簡單的“哦”。
雙方的差距，不言而喻。這種兩個境界般的鴻溝，不是尋常的手段能夠填平的。
“何先生，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