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名片
鄭老闆貌似酒醒了大半,正對着蘇諾高談闊論,愛慕的口水在嘴邊打轉。蘇諾自閔洋進來,便一邊心不在焉的應付鄭老闆,一邊瞪大眼睛望着閔洋行為怪異,他剛才清高的滴酒不沾,這會在搗鼓什麼名堂。
只見他招呼服務員端來三個酒杯,三個喝紅酒的杯子,把杯子排成一排,依次向裏面倒滿白蘭地,嘩啦啦的酒在杯中翻滾,不大一會,一瓶酒見了底。蘇諾慌忙走過來,高跟鞋踩的咚咚響,拽住閔洋的胳膊小聲道:“你瘋啦,這麼喝,在座的能把你喝死你信不信。”
閔洋微笑道:“我有數。”
蘇諾着急道:“你有數還連倒三杯,白蘭地有這麼喝的嗎,我讓人給你拿冰塊和水。鄭老闆是沒文化的暴發戶,最看不慣你們文憑高又能喝酒,你越是給他臉,他越是要整你。”
閔洋道:“不喝酒他就看得起我嗎,我有事求他。”
蘇諾似乎懂了,拉他的手緩緩放下,“為了你的前女友吧。”
閔洋點頭,蘇諾酸溜溜的笑道:“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為了她,你把命豁出去了。”
閔洋道:“還望蘇小姐在鄭老闆那多美言幾句。”
蘇諾被她一句話嗆的差點噎住,他方方面面想周全了。
閔洋將三個酒杯放進托盤裏,然後端着盤子放到沙發前的茶几上,說:“我知道鄭老闆是c市人,你們那裏的酒風俗是敬酒的人只要端起杯子,必須連喝三杯,否則不成敬意,所以我特地先準備好三杯酒,還望鄭老闆賞臉。”
鄭老闆身寬體胖,貪酒好色,滿臉肉褶子,此刻他斜倚在沙發的扶手上,兩腿交叉,雙手纏繞在一起把玩,精明的小眼睛左右遊離,看也不看閔洋,傲慢的道:“請問你是哪位?我好像不認識你。”
其他人留意到閔洋的壯舉,紛紛好奇的圍觀過來,這麼多人注視着他,閔洋也不退縮,有些諂媚的道:“我叫閔洋,是一個小律師,鄭老闆自然不認識我,但鄭老闆的大名我如雷貫耳。”
鄭老闆不屑一顧,不動聲色道:“別給我戴高帽子,你們讀書人,我就是大老粗,剛才吃飯時沒見閔律師喝酒,我還以為閔律師喝不了酒呢,沒想到閔律師對酒文化還有研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那我不繞彎子了,敬鄭老闆,我先幹了!”閔洋端起杯子欲喝,鄭老闆一把將酒杯擋下來,“小夥子,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了,別為難了自己也為難了別人。”
他顯然是在責怪閔洋剛才沒有敬他酒,閔洋未加思索,說:“是我的錯,我先自罰三杯”,又指揮服務員再拿兩瓶酒來。
眾人一片唏噓,何啟急的直跳腳,這六杯酒下去還了得,為了方銳,他命都不要了。蘇諾捂住嘴巴,眼角泛紅,一個清高的書生卻甘願為了一個女人變的圓滑卑微和庸俗不堪,原來最深的感情從來都不是用言語和物質來表達的。
“喝,快喝!喝一個給鄭老闆看看!”
“說的不如吼的,吼的不如做的!”
“我覺得閔律師問題不大,東北虎西北狼,喝不過江南的小綿羊,你們可別小看了南方人。”
“閔律師,乾脆點!”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你一句我一句的慫恿,鄭老闆不置可否,“兄弟,你牛皮吹大了吧”,他不相信閔洋真的會喝。
閔洋頭也沒抬,悶氣吞下三杯酒,觀望者嘩然,叫好聲陣陣,徹底驚住了鄭老闆。杯子滑落在地,酒精在體內瘋狂的燃燒,如同貪吃的怪物在一點點吞噬他的靈魂和肉體,站都站不穩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往下滾,心臟在發燙,在跳躍,彷彿一面小鼓在敲。
他用意志力強撐着,這幾年就是這麼過來的,方銳是他的精神支柱。閔洋何嘗不知自己像個滑稽的猴子,像個有病的傻子,但是只要為了方銳,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傻子也沒有關係。
鄭老闆微笑着端起杯子,淺嘗輒止裏面的酒道:“年輕人,不要衝動,有話慢慢說。”
閔洋見他的口氣鬆懈了,又連倒三杯酒,說:“剛才是罰的,這三杯敬鄭老闆!”
鄭老闆道:“你舌頭都打卷了,行不行?不行就把杯子放下。”
閔洋道:“行,我沒問題,我是做律師的,一言九鼎。”
他不知道是如何將酒灌到肚子裏的,連幹了六杯,倒在椅子裏不省人事,酒杯,無數只酒杯擊打在玻璃茶几上,乾杯,喝酒,嘔吐,這場宴席掀起另一個*。耳邊似有何啟的講話聲,有蘇諾的笑聲,蘇諾在對鄭老闆說:“拜託你幫幫閔律師……”
好像方銳也在旁邊,他嗅到了她髮絲間的香味,她柔軟的手在撫摸他的臉龐,細聲說:“閔洋,為了我,你受苦了。”
閔洋拚命想握住她的手,腳下軟飄飄的,跌入進萬丈深淵,所有人在浮沉的光圈裏若隱若現,由大變小。當他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久違的陽光透過斑駁的窗戶洗澡水似的灑在被子上,掙扎着坐起來,打了個哈欠,頭痛欲裂。他揉揉眼睛,窗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隔壁的大嬸又在曬柿餅,他笑出了聲,和有趣的人做鄰居,足以讓人忘記昨日的煩惱。
屋檐下,一個個橘紅色的柿子掛在一根棉繩上,長長的垂在陽光里,像一串串小燈籠般喜慶,給人一種春節即將臨近的感覺。這種景象在江南是少見的,江南多雨,柿餅曬的不發霉才怪,然而這位大嬸很有意思,從北方過來三年多,曬了三年的柿餅,她說柿子是老家自家地里長的,不用花錢,到了秋天曬柿餅,才有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