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重生
?“我這是在哪裏?”玄逸恍恍惚惚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扇小窗,窗上糊着窗紙,所以看不到外面,只能看到有陽光照在上面,將那扇窗戶照得透亮。
玄逸定了定神,漸漸地辨認出來了,這不是別的地方,而是他在太清觀里的起居室,自從成為真傳弟子之後,一直到入世扶龍之前,有整整五年他都是住在這裏,在前面對着窗戶的桌子上,擺着幾本道藏,擺在最上面的應該是一部《南華經》,這是他研究得最多,也最有心得的一部道藏,《南華經》的下面,應該是一部《黃庭經》,然後再下面應該是一部《雲芨》。道藏的旁邊還放着硃筆、符紙之類的東西,一邊還有幾張已經畫好了的符籙。窗子右邊是一個香案,他的桃木劍便擺在上面——如今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讓他感到格外的親切。
“我不是在冥土?不是在冥王殿中受審判嗎?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或者是某位大能用一枕黃粱術弄出來的?”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玄逸忍不住這樣想道。
但是他立刻就否定了這種猜想,因為他回想了一下,發現在自己的記憶中,入世扶龍這樁事兒的無數的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便不可能是黃粱夢了,因為即使是大能神仙弄出來的黃粱夢,也是不可能有這麼多的細節的。
當年漢鍾離點化呂洞賓的時候,以黃粱一夢的方式,讓呂洞賓歷經世態炎涼,最終幡然大悟。在這一夢之中,呂洞賓過完了漫長的一生,醒來卻發現,旁邊煮着的黃粱米飯還都沒有熟。但玄逸知道,這所謂的“過完了漫長的一生”,所謂“歷經世態炎涼”,都只是影子和感受,若是要中了這法術的呂洞賓像如今的玄逸那樣,細細的將夢中的一生中的各種重大事情一一的回想一下,他立刻就會發現,他的記憶是模糊不清的,甚至是什麼都不記得了的。就像我們有時候做了一個很傷心的夢,在做夢的時候流出的眼淚甚至都打濕了枕頭,然而等夢醒之後,卻往往是除了傷心本身,什麼都不記得了。
如果不是夢,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呢?該不會如今才是夢吧?這真是“庄生曉夢迷蝴蝶”了。
玄逸還記得在昏迷前,他的右手上爆發出的光芒。他把右手抬了起來,認真的觀察着右手的手掌。右手的手掌上似乎還殘留着那東西爆發出來的時候的灼熱感,但是看過去卻普普通通的,什麼異常都沒有。
不過現在還不是細細的追究這個的時候,這時候更重要的是弄清楚如今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自己是真的又回到了山門之中嗎?
玄逸從床上起來,從床頭上習慣的位置拿起衣衫穿好,然後走到香案邊,將桃木劍拿在了手裏。還細細地看了看,的確是自己一直用的那把裏面藏了一柄細細的刺劍的桃木劍。
將桃木劍掛在腰間,玄逸又來到窗前的桌子邊。桌面上的確有幾張畫好了的符籙。其中放在最上面的一張卻是一張用於寧神的符籙,下面幾張以此是保平安、驅邪崇以及避疾疫的。看這畫符的手法,卻也的確是出自自己的手筆。
玄逸小心地用右手將第一張符籙拿了起來,依照通常的手法想要試試能不能使用它。念動咒語,天地間的靈氣頓時便和正常時候一樣匯聚了過來,然後向符籙上凝聚,然而,這些匯聚過來的靈氣一道玄逸的右手附近,便突然離奇的消失了。就好像在玄逸的右手上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將它們一口就吞沒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玄逸趕忙將右手拿到眼前來又細細的查看了一下,卻依舊看不出什麼。他便將符籙交到左手,然後再次發動它。
符籙很正常的起作用了。看來自己的右手還真的有問題。
只是玄逸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和耐心來細細的研究自己右手的問題。如今對他而言,最重要的還是趕緊弄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是在哪裏。
玄逸輕輕地將窗子上的栓子拔掉,將窗戶推開一條小縫隙,小心地從這縫隙里向外面望去。
窗外是一望無邊的雲海,雲海上還漂浮着幾個黑色的島嶼,那是後山的幾座山峰——這的確是在玄逸在太清觀老君頂的小屋的窗口應該看到的景物。
玄逸細細的看了看,窗外的景物的確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便將窗戶完全推開來,又細細地看了看,的確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便收回目光準備去開門。但就在此時,對面的雲海中卻突然冒出一個七彩的光圈。
“寶光!難道……”玄逸的心頭猛地一動。他還記得,當初他下山,入世扶龍前一天,就在自己的窗前,看到雲海中出現了這樣的一團寶光。所謂寶光,是道門的叫法,若是在佛門,便叫做佛光。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現象,當時看到寶光的玄逸還滿心認為這是上天給自己的吉兆,所以記得非常清楚。
“如果,如果……我現在出門,會在大松樹下遇到正走過來的玄嵩師弟,他會對我說:‘師兄,錢員外帶着二公子上山來了,二公子正在找你呢。’”玄逸的腦袋裏不知怎麼的,就冒出了這樣的一個想法。這是幾乎緊接着看寶光之後發生的事情,加上他當初又從錢家二公子那裏知道了很多重要的消息,所以玄逸對這個細節還記得很清楚。
這個念頭一起,玄逸道人立刻就在屋子裏呆不住了,推開門,便沿着小路向著祖師殿走去,走到松樹下,卻並沒有看到玄嵩道人。
“唉,看來,是我想多了……”玄逸道人失望的想。只是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了,那就乾脆再往祖師殿那邊去,說不定也能看出一點什麼來呢。
想到這裏,玄逸便繼續往祖師殿那邊走去,走到進祖師殿的那個小門邊上,正要邁步進去的時候,卻聽到後面有人喊:“玄逸師兄!”
玄逸轉頭一看,卻見玄嵩道人正從那邊走過來。
“啊,我出門比那天要略早一點,所以才沒有在松樹下遇到玄嵩師弟……”想到這裏,玄嵩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甚至於都快站不穩了,不得不伸出手扶住小門的門框才不至於摔倒在地上。
“師兄,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玄嵩見了,趕忙趕上了幾步。
“沒事,沒事。”玄逸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緩緩道,“師弟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師兄,我看你臉色很不好……”玄嵩關切的道,“錢員外帶着二公子上山來了,二公子正在找你呢。”
“果然,果然是又回到從前了……”玄逸努力的壓制住自己的激動,過了一會兒才道:“錢二公子如今在哪裏?”
“在會客堂呢。師兄你真的沒事?要不我去和錢二公子說一聲,就說師兄病了……”玄嵩
前一世生死搏殺的經歷還是讓玄逸頗有收穫,至少讓他控制情緒應變的能力大大的上升了,所以此時在經歷了剛才的震動之後,他已經能迅速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便微笑道:“我沒事。錢二公子多半是要去江南了,師弟,麻煩你讓他直接到我的齋房裏來,我正好有件東西給他。”
玄嵩應了一聲便轉身去了,走出了五六步,卻又回頭道:“師兄,你還是讓師伯給你看看,師伯的醫術很好的。”
玄嵩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再次聽到這樣的話,卻讓他覺得心裏暖暖的。他微微的笑了笑,便轉身向著自己的小屋去了。
回到屋子裏,玄逸將桌上的幾張符籙整理了一下,便聽到外面傳來一個聲音:“玄逸,你這牛鼻子住的地方倒是雅緻得緊呀!”
玄逸往門外望去,就見一位年輕公子正遠遠的大步而來。
這年輕公子便是玄嵩口中的錢二公子。錢家是廬州的書香世家,祖上出過一位戶部尚書,如今家裏也有一位進士。而這位錢二公子,單名一個岱字,也是遠近聞名的才子,只是科考不太順,自進學之後,兩次省考都名落孫山。最近,錢老爺給他捐了一個監生,這位錢二公子不久之後便要去南京國子監讀書去了。
錢岱和玄逸是朋友,如今要出遠門,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了,便藉著和父親一起來上香的機會,特意上山來拜訪。
玄逸趕忙迎了出去,道:“錢兄!昨晚貧道心血來潮,卜了一卦,便知道錢兄要來。如今果然來了。”
錢岱聽了,哈哈大笑道:“你這牛鼻子,就喜歡故弄玄虛!你算到我要來,你說說,我來這裏是要幹什麼?”
玄逸也哈哈一笑道:“公子或將遠遊,故而來和貧道告別。貧道也正好給公子準備了一些路上有用的東西,公子裏面請。”
錢岱聽了卻笑道:“你這牛鼻子,消息倒是靈通。我的確是要出一趟遠門,卻是要到南京國子監去讀書。如何,你這牛鼻子可是給本公子準備下了在秦淮河裏好用的東西?”
“公子身體康健,哪裏用得上這等損伐根源的東西?”玄逸笑道,“貧道這裏,只有自己製作的幾個符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