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終章(2)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幾個穿着很是喜慶的小孩子拍着手繞着門口轉了好幾個圈子,才被各自的爹媽給領了回去。這是個好日子,自然也沒人會去訓斥他們不守禮節。
鞭炮鑼鼓聲敲得極響,像是要昭告整個天下一般,迎親的隊伍離得近了,嗩吶吹得越發的響了。
“恭喜啊恭喜,邢相國如願以償。”有人正說著好話,端着手朝着眉開眼笑的邢弋道賀,引得他笑得更加燦爛了,“子安、從嵐還在世的時候,我便想着要把他們家的寶貝給拐來當兒媳婦,誰知他們覺得婚姻大事還是要靠女兒自己的意思,倒是一點都不給我這老朋友一個面子。不過我這兒子是個厲害的,做了我十幾年前便想着的事情了。”
“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蕭宸也湊熱鬧的說上一句,這一朝君子就這麼大咧咧的站在了相國府門口,帶着自己的夫人,一點都沒有架子,反而還想着同邢弋爭個高堂的位置,引得一些舊友紛紛也來參合一腳,理由那是千奇百怪的。
“我比雲子安大上幾歲,理應代替他坐這位置。”
“大上幾歲又怎麼,我和子安還是同一個帳下的,這感情是你們能比的?”
“要論親戚關係,我這名字中帶雲的,是否應該更為親近?”
......
這門口是吵作了一團,誰也不敢上前勸阻,甚至阻攔都不敢,畢竟這些人都是跟着雲子安、蕭宸、邢弋征戰多年的,又是身居高位又是一把年紀,這一般人還真是——惹不起。
邢弋瞅了瞅日頭,時辰差不多了,便張望起紅妝十里的街道來。
終於又隔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列人馬在這歡聲笑語中踏着花瓣而來,騎着這高頭大馬的正是他家那個混小子,今日整裝的人模人樣,半點都沒有曾經纏綿病榻的樣子,倒是讓好些觀望的女子魂牽夢縈,卻又想起他那發過的誓言,芳心碎了滿地,只能羨慕起後面華貴轎子裏的人來。
這喜轎並不是普通的轎子,是按照公主份例定製的,上頭還掛着“定陵”的字樣,更顯出一份霸氣來。
喜轎邊上一左一右跟着兩隻雪狼,身上都綁上了紅綢子,要多喜慶又多喜慶,隨着走動着紅綢還一擺一擺的,本來看着發寒的雪狼倒是有了幾分人情味。
“你們看,這最先頭抬轎子的可不是太子么?”有眼尖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臉,紛紛順着手指看過去,果不其然,正是這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看來,寵雲家孤女的事情倒不是空穴來風,看太子一副嘚瑟的樣子,心底定然是歡喜的,情願的。
百姓瞅着他那滿面紅光的神情,再回頭看看身着新郎裝的邢牧之,竟然分不出誰才是主角來。
“不僅是太子,還有這將軍呢,翰林院的學傅也來了。”
“數了數,八個抬轎的,皆是東嶽最尊貴的年輕一輩了。”
“可不是嘛,後生可畏,皇後娘娘都沒有這殊榮呢,雲家還是那個雲家。”
......
下轎子的時候發生了點有趣的事情,邢牧之不僅沒有踢轎子,小心翼翼的先開了帘子將人迎了出來,更是在她站定的那一剎那,直接將蓋頭掀了。
或許是新娘子太美將他給迷倒了,傻愣着半晌被雲初霽輕輕一推才反應過來。
美人如桃花,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了他的美嬌娘。
百姓們起鬨的十分熱烈了,倒是沒有在意這掀蓋頭是不吉利的,都說這雲家姑娘生的好,到底是怎麼個好法,今日一見果然猶如仙女下凡塵,濃妝之下更是嬌媚,許是被邢牧之大膽的行徑給嚇到了,臉上可疑的紅暈不知是害羞的還是擦的粉。
“阿霽,你娶我吧。”
邢牧之目光灼灼的盯着雲初霽,說了一句,直接將她給弄整不明白了。
她見着邢牧之將她頭上的蓋頭蓋在了自己頭上,隱約看不清面容的他臉上能夠想像正笑得燦爛,他伸出了手,輕輕搭在了雲初霽的手上,一副小女子的做派,將雲初霽的正在打轉的眼淚都掉落了。
君晚沒有做到的事情,邢牧之做到了。
“慕君已久,今成大婚,迎君入門,與君終老。”雲初霽念着這句話,反手將邢牧之的手環住,在上蒼的見證下並肩而走。
圍觀百姓的角落——
“老頭子看夠了沒?你可是答應我要同我一起升仙的,可不能食言而肥。”大概也是想沾沾喜氣,那少年穿着一身紅衣,喋喋不休的掰着手指說道,“你想要她輪迴我允許了,你想要她進入夢境我也允許了,不僅如此,你要她蘇醒要她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什麼的,我都允許了,現在她終於出嫁了,嫁給了她心愛的男人,老頭子你也該放心了。”
被叫做老頭子的轉過身來,聲音有些哽塞:“可惜沒有高堂。”
那少年急了,拉着他的手邊想要將他帶走,生怕他一激動便想着衝進去,嘴裏念叨着:“那便是代價了,要是讓雲子安、沈從嵐醒了那才是驚悚好么?再說了,這青堇、硯霞姝、酒泉子都在,他們會陪着她一輩子的,當然紫菀那也算是一命換一命了,上輩子的債這輩子還了。就說那個硯修,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上天都不能保證做事圓滿,老頭子你就滿足了吧。”
“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那個薄言七的事情是你做的吧,竟然對人家姑娘使用這麼殘忍的手段,還想着升仙。”老頭子撫摸着他的頭,努力看了一眼正喊着“夫妻對拜”“禮成”的相國府,剋制住自己的心情,終於吐出一句話,“走吧。”
兩人瞬間化成濃霧,消散在這空氣中,那少年以為自己做的事情是悄悄的,倒是不知姜還是老的辣,想來自己事情這麼順利,估計也有老頭子的手筆在裏頭。
帝景元啊帝景元,你對你這寶貝外孫女還真的是疼到了骨子裏,還說我手段殘忍,不過是將酒泉子引到了她面前罷了,但是你卻是直接將她送了輪迴,永生永世都是窮苦命,永生不得所愛,永生只能做最低等的人,連個孩子都不能夠擁有。
那才是,狠呢。
正在拜堂的雲初霽頭上戴着繁重的頭飾,壓得她轉不過起來,總覺得身後有眼睛看着她,可真正轉身看時,卻是什麼都沒有。
“閨女啊,你不要怕,今後便是你當家做主,我家這混小子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儘管放手做就是了,叔父是一點話都沒有的,還會給你燉湯喝,這話我可是撂在這裏,帝後作見證的。”邢弋以為她心裏不高興,趕緊說著話打散她的疑慮,更是不管這聽着的人是有多驚呆,真的寵着她跟親閨女似的,即便是知道這場婚事“男嫁女娶”也毫不在意。
反正,兒媳婦只要是她,怎麼都好。
太子看的眼酸,用手捅了捅邊上的女子,見着她正興緻沖沖的看着雲初霽,連理會他的心思都沒,不禁湊近了委屈巴巴的說道:“你看連他們都成親了,霞姝你倒是什麼時候嫁給我呀?我保證會對你好的,皇后就你一個,不能再多了,只求要是將來有了孩子,你可別將我丟一旁。”
硯霞姝斜眼瞥了瞥他,嘴裏說著“一點志氣都沒有,哪裏像個當朝太子”,臉上卻是笑眼盈盈,一隻手從寬大的袖子中伸出來,拉了太子有些冰涼的手,明顯感覺到他的顫抖,繼而便天旋地轉,只聽得一個放肆的聲音喊道“我也要有媳婦了!”
可真是,一個傻子呢。
有人偷偷抹了眼淚,獨自一個人喝下一瓶悶酒,邊上的人也不敢上前,倒是將他面前空出一大塊地方來,他喃喃道:“硯修走了,韓空青也跟着紫菀去了,恩怨散了,可就留了我是幾個意思?我白朮並不想孤零零的在世上,卻非活着不可。”
活着,真可笑。
新房內,嬰兒臂粗的喜燭燃燒着,將這房間照的明亮,滿目的紅色映入眼帘,只聽得一聲悲慘的喊聲,窗戶都抖了三抖,竟將外頭一眾想要聽牆角的人都給嚇跑了,樹上正站着兩人,男子拚命想擋住自己的臉,卻被女子給扒拉了下來,可不是太子和晏霞姝么。
“你們還想留下來過夜?”有箭矢迎面飛過來,太子還沒分清楚緣由便被硯霞姝攬着腰飛到了另一高處,那是隔着很遠的長安城高台了。
“哼,這邢牧之一點道理都不講,誰還打擾他洞房花燭不成!”捏着一隻發簪,晏霞姝憤恨的說道,卻只是將東西插進了自己的發間,心想着算他識相,這東西留着念想,也足夠了。
雲初霽當然知道外頭的是晏霞姝,虛虛的攔了一下也就不管了,伸手將邢牧之的腰一把抱住,除去了繁複髮飾的她如同清水出芙蓉,差點將邢牧之的心偷忘了跳,她將頭抵在他的胸前,一隻小手還不安分的畫著圈圈,說道:“怎麼辦,你是這輩子都賣身給我了。”
被這小小的撩撥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的邢牧之抓住她的手,在她眉間印記落下一吻,將她的手放在胸前回道:“不慌,下輩子,下下輩子也一起賣給你了,賣給你生兒育女。”
“真是調皮,以前倒是沒見的這麼油嘴滑舌,倒是不怕我這一頭銀髮遺傳到孩子?”
邢牧之先是親了她的嘴唇,又溫柔的親了她的頭髮,才說道:“要是你這般介意,我便去染白頭髮。”
雲初霽莞爾一笑,傾國傾城,只見她反身將邢牧之撲倒在床上,描繪着他那唇角,嬌笑:“才不允許,你銀髮一點都不好看。”
“我倒是第一眼就喜歡銀髮的你。”邢牧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雲初霽忽然發現他並不是在說假話,有些虛心,想要逃離卻被邢牧之抓住,瞬間便反客為主,噙着笑欺身而上,“娘子,現在害怕好像是晚了點。”
枯寒逢歲晚,墨梅染凝霜;歲止於寒,從荒而安。
數月前臨川下起了大雪,如百年之前的陵川,枯了百年的梅花盛開。
後續,滄卷有言:雲氏之女,命不過十六,惟待大雪將至,臘梅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