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嫁給大山得女人(上)
?是夜,無風無月,星河天懸。
該死的丈夫與公婆早已被伺候睡下,呼聲漸起,門口的黃狗也與自己廝混熟悉,不再朝她吠叫。
現在,正是逃跑的好時機。
也沒帶什麼行李,反正自己的證件行李手機已經全部被沒收或銷毀,而這個“家”,她更加沒有什麼東西要拿走了,棄之如敝履還差不多。
說起來,一輩子沒怎麼做過粗活兒李茹,在這裏僅呆了半年,就似乎已經把前半生都沒幹過的活兒做盡了,她的手再沒有曾經的嬌嫩光滑,原本只存在指腹間因寫字而存在的老繭,現在,已經整張手都有了。
她在星光下趕路時,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自己的手,粗糙、暗沉、皸裂,那哪裏是一個女孩子的手?她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哭一邊跑,心劇烈的顫抖着,腳下卻是拼了命的往前沖,一定要離那個茅草屋越遠越好。
同時,她的心裏祈禱着諸天神佛,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在自己原本的家裏學校里的場景——她怎麼就淪落到這這步田地?
平時也沒幹什麼壞事啊?愛護公物、遵紀守法、喜歡小動物,怎樣都應該是一個在黨的光輝下平安成長的好好青年啊?是因為之前不該和家人胡亂耍小性子嗎?是因為之前和朋友吵架時口不擇言嗎?究竟是什麼原因,她的生活變成了這樣?
此前她也在新聞里看到過這樣的新聞,有些偏遠的城市村莊,就就有拐賣人口的產業鏈,她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遭受到這些,畢竟承湘旅遊是朋友介紹的,這裏還通了火車,也算個城市了,怎麼也不至於真的發生這種事吧?
可事情還是發生了,沒有任何僥倖,她何其無辜!
眼淚和鼻涕一起流到嘴裏,鹹鹹的。
神啊,一定要讓我逃出去!之後我願意每天去各種寺廟道觀教堂跪拜。
這樣混亂着思緒,她拚命的跑着,跑了很久,終於沒有了力氣,她終於慢了下來,而一旦慢了下來,也更加清楚的發覺自己身處何處,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她喘着氣,環顧四周,她現在跑到了哪裏?
承湘市是一個山城,在它的郊區,以及整個鄉村都是被山環繞的,所以不僅道路崎嶇、泥濘、閉塞,而且,很容易迷路。
李茹她,好像是迷路了。
她慌裏慌張的四處跑,可跑來跑去都好像還在原地,視線所及之處,沒有出路,有的只是山重水複、層岩疊嶂!
該怎麼辦?
她的心更加的慌,為了抹去慌張,便只能不停的走,腳被磨出一個個的血泡,分佈密集,又隨着她更拚命的跑而破掉,血流如注,但她不怕疼,她只怕再回到那個地方,她死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她也隱約的感覺到自己似乎在重複的地方打轉,於是她撕裂了一部分身上的衣服為帶狀,做記號,這樣才好不容易有點希望。
終於,她走了一夜,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似乎終於從鄉村來到城市,她終於拜託了那間噩夢的茅草屋!此刻她衣衫襤褸,臉上都是灰泥,腳上更是不斷滲血,但好歹,她是出來了!前方是城市,希望就在前方!
然後,先找警察,然後,然後她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行走在熟悉的柏油馬路上,她稍感覺安心。
只是,經過那些店鋪的時候,她又感覺到了,有人在對自己擠眉弄眼,那是什麼意思?不再用餘光,而是正視那些對自己使眼色的人,她發現他們根本不是單純的對自己擠眉弄眼,他們看着自己的表情是野獸看見獵物的躍躍欲試,是屠夫面對羔羊時的興奮與雀躍!
街邊有很多人和村莊裏的那群人販子是一夥兒的!
不,這裏的人大部分自己就是人販子!他們互相認識互相勾結,互相,幫助!
他們看出來了!自己是逃出來的!
李茹咽了一口口水,顧不上身心的極度疲憊,此刻她的清醒全由恐懼支配着,憑着初來時依稀的印象,她向警局跑去,警察,只要有警察,一切都會好的!
只要能找到人民子弟兵!
她一邊這麼跑着,已經有一兩個人跟上她了,似乎要把它拖回去,還給某個人家。李茹開始懷疑自己能否平安到達警局,但是好在,她來到的地方距離警局很近,只消一會兒就進到警局了。
“有,有人販子……”李茹一進警局,開口便是這樣的話。
警局裏幾個正在打牌的大漢一愣,那些大漢每一個都是虎背熊腰,一臉橫肉,看見氣喘吁吁的李茹時,居然在愣神之後露出一個笑容,是讓她安心的笑容?
是欣慰的笑容,是李茹見過的最可怕的笑容。
羊入虎穴,自尋死路,警局,不能庇佑她,反而……
又幾個男人在她前腳進,警局,後腳就過來了,那些人笑着給身着制服的警察們遞個煙,賠個笑,然後,便一致冷冷的盯着因極度虛弱而倒在瓷磚上的李茹。
李茹彼時才明白自己的天真。
後來她才知道,那些所謂的警察,也不過是當地人通過收買,得到的一份工作而已,在外地人面前,他們是假的警察,他們只會保護本地人。
而李茹身着破爛,脖子上有勒痕,一看就是逃出來的,所以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點點頭,繼而一個悶棍將李茹打暈。
她並不是第一個試圖逃出來的,但無論是誰,逃出來就都只有一個結果,要麼,在山重水複的深山裏迷了路,在第二天被人發現帶回去,要麼,就是走出深山,來到城市,被這座本地人互相認識的居民自髮帶走……
誰讓這裏幾乎每一家人,都有一個拐來的老婆呢?
一方面經濟落後消息閉塞,一方面重男輕女,是女嬰就溺死,導致男女比列極度失調,一方面又有拐賣人口的利益鏈條在,這傳統陋習由來已久,現在又自成體系,在這種互相包庇的大環境下,絕非她一個李茹可以憑一己之力就能逃走的。
很快,被棍棒敲擊的後腦勺傳來一陣眩暈,意識很快變得模糊,她再一次不醒人世。
而當她再一次醒來,果不其然,她又來到了那座噩夢的茅草屋,並且被鎖在了一開始的小黑屋裏,門外傳來公公婆婆刻薄的謾罵,絲毫不講情面,雖然是方言,但是這麼久了她也聽懂了,說的什麼早知道多關些時候,而不該這麼早就放出來熟悉兒媳婦的流程!以及差點丟了八千塊錢,感謝城裏的好鄰居幫忙。
她還聽見說,有的被拐來的女人已經開始尋死了,並且已經死了幾個,真是解脫,李茹居然有點羨慕,她也要尋死嗎?
正這麼想着,門外傳來鑰匙悉悉索索的聲響,繼而小黑屋的門被粗暴打開,果然那個身材矮小的男人不會就這麼放過他,他一進來,看見清醒過來的李茹后,啪的一聲就是一個耳光,那耳光又沉又重又響,麻辣辣的疼痛瞬間就讓她眼冒金星,並且還真的就如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將她打出來血,而血還未來得急滴乾淨,男人又一個悶棍打斷了她的右腿,他說:“讓你逃跑!賤娘們兒!先打斷你一隻,再跑,再跑就都打斷!”
男人粗魯的打罵一頓后,又脫下褲子對自己發泄了一翻,最後他也累了,再次摔門走人。
李茹癱倒在地上,仇恨佈滿了雙眼,可是又能怎麼樣?
日子就這麼過了,她不敢再貿然逃跑了,她需要蟄伏,她拿出城市裏女孩的那一丁點靈氣,哄着家暴的丈夫,試圖讓他放下戒心,她成功了,雖然她的家庭地位還是很低,但至少,她在丈夫的某一次發泄后,有機會再次被放出去做粗活了。
她一定要逃出去,報仇,所以,她還不能死。
終於再第二年,她終於懷上了,全家人對自己的態度終於好了一些,打罵雖然還有,卻顧及着她的身孕,沒有特別過分,特別是在臨產的那段時間,她終於過上了幾天人的生活。
但這種生活實在短暫,甚至還沒有持續到她坐月子,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生的,是個女孩!
那是她人生的第一個孩子啊!她的好女兒!當女兒被認出是女孩兒的那一剎,就被溺死了!啊啊啊啊!那一刻,剛剛生產完的她似乎都忘了生產的痛苦,因為她知道,她那剛出生就被溺死的女孩兒一定,一定比她更痛吧!
姓劉的,還有這個村莊都是惡魔,都是殺人兇手!她要報仇!她,右腿殘廢,體弱多病,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她,她能怎麼辦呢?
女兒被殺,她根本來不及悲傷,因為她的“丈夫”,那個惡魔,乘自己還未做好月子,又開始瘋狂佔有她,只為她能快點再次懷上,然後,生下一個男孩。
李茹被疼的直抽冷氣,下體彷佛被撕裂了,她已經不想活了,還不如死了呢……於是她開始絕食。
劉家自然不會允許她這麼做,他門怎麼會允許八千塊就這麼打水漂?
她的絕食自然沒有成功,他反而又懷上了二胎。
而這個二胎是個男孩兒,叫劉康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