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鎩羽而歸

第51章 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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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漢口沿江大道和六合路交匯處煙塵瀰漫聲音嘈雜,這裏正在緊張的施工。上官致遠跟着堂叔孫有福在溫州修路再轉到武漢拆房子已經一個多月了。這是一個樓房改建加固加高的工程:地面上的牆體要拆掉進行改建加高,地底下的地基要挖出來進行加固。孫有福接手的任務是拆掉矗立在這裏的八層樓房的牆體。

在堂叔的照顧下上官致遠乾的都是輕活兒,但一個月下來,上官致遠有點吃不消了。由於受了點輕傷,當包工頭的堂叔讓他休息半天。時間已是下午的兩點了,上官致遠依然躺在大樓的臨時工房中沒有動靜。的確,從他那睡覺的神情來看,他太疲勞了,那張往日顯得白皙的臉現在卻矇著灰垢,變得黝黑,沒有了過去斯文的風采。兩個月前,他還是一個儒雅瀟洒舞文弄墨的連隊文書,是技術精湛的的報務員,而現在卻成了灰頭土臉地位低下的民工。這種角色的轉換,人生的錯位或許都可以歸結為命運的安排,但肉體上的疲勞對當過兵的上官致遠來說真不算是什麼,只是他還沒有在這種理想和現實的巨大落差所帶來的無盡精神痛苦中擺脫出來。

“嗚——”遠處的江面上傳來沉悶而悠長的汽笛聲,這聲音給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醒來的上官致遠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投筆從戎后,命運的巨手又把他從軍營拋到了工地,前不久他們還在溫州新橋一帶的西山修路,在炎炎烈日下用肩膀抬着那笨重的水泥道路隔離墩,工余和晚上則棲息在一個搭在大榕樹下的工棚里;而現在他又跟隨建築隊到了江城武漢,在六合路這棟大樓里拆牆扒磚,只不過好歹在大樓內有一個棲身之所不像在溫州那樣露宿街頭,顛沛流離的民工生活讓上官致遠飽嘗了生活的艱辛和不易。當他睜開眼的時候,上官致遠發現其他的民工都上班了,此時工地上的嘈雜聲不絕於耳,街上依然是市聲鼎沸。

說句實在話,他真的害怕醒來,害怕醒來時內心那被痛苦的魔鬼撕咬的感覺,上官致遠不想面對眼前這種殘酷無情的真實,他只想讓自己生活在睡夢中,因為現實是那樣的無奈和悲哀。

那天,天在下着濛濛的細雨,離開軍營的那一刻,上官致遠怎麼也邁不動那回家的腳步。雖然在這裏沒有實現自己的理想,可真要離開,心中卻有諸多的不舍和眷戀。別了,我的軍旅生涯,別了,我的戰友們!

走在縣城的大街上,雨水淋濕了他的衣服,上官致遠渾然不覺,腦海中只是浮現當年富川縣人歡送新兵入伍時的情景:上車前,賴天陽當時把他抱了又抱:“上官致遠,軍魂會輝煌的,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當鞭炮聲響起,滿載新兵的七八輛大巴車從武裝部的門口徐徐開動了,圍繞着富川城區轉了一圈,沿途都是駐足觀看的群眾,有人在抹眼淚,也有人在依依不捨的追着車子和自己的親人揮手告別。當年的情景如同電影一樣歷歷在目,可如今自己卻是這步田地,他真的無顏面對家鄉的親人!

在一個小旅館裏住了一晚上,一大早上官致遠穿着一身草綠色的軍裝漫無目的地走在富川大街上,經過郵局時,忽然碰到放暑假回家的郝光明,郝光明當時熱情地握着上官致遠的手對他說:致遠,你是考上軍校,衣錦還鄉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上官致遠的軍裝肩膀和衣領上已經沒有了軍銜和八一領花。內心充滿痛苦的上官致遠強裝笑顏寒暄:光明,放假了。你是不是來找米瓊的?找她你可是找對了,可以說是有才有貌,不過你可得趕緊哦,她在我們班算得上是班花了。郝光明繼續說著,他覺得上官致遠好像不是熱衷於和他交談。上官致遠問了聲,米瓊還好吧?不過我和她之間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普通的朋友。此言一出,郝光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想是不是上官致遠要當上軍官了,看不上米瓊了。其實他哪裏知道上官致遠已經是個普通的老百姓了,能當什麼軍官?

不知不覺中,上官致遠走到了解放街,古樸悠長的街道一如往昔延伸向遠方,過了幾個巷口,就是南門巷了,那根電線杆依然矗立在那裏,那是和米瓊最初相識的地方,可如今全然沒有了往日浪漫和輕鬆的感覺,心中有的是沉重和壓抑。再過一會兒,堂姑孫水蓮就要出來擺攤了,而正當他要轉身的時候,古欣欣在後面喊了他:表哥,你回來了?聲音異常的興奮和激動,很顯然小欣欣認為上官致遠是回家探親的。

“致遠,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你就認命吧!你有福叔在溫州修路,你去他那裏干,好歹有個地方落腳混口飯吃。”萬般無奈的上官致遠到了堂姑孫水蓮家裏,孫水蓮給他指了一條路。

“媽媽,表哥當個什麼官?”天真的古欣欣春節時聽爸爸說表哥要考軍校,她家裏的相框裏還有上官致遠戴着大沿帽的戎裝照片。

“看你表兄這熊樣,也不是個當官的料,連當兵都是半途而廢。”古光宗兩眼青筋突起,瞪了瞪女兒沒好氣地說,說著把那張照片取出扔到了上官致遠的面前。

上官致遠聽着這刺耳的話,看到那張在自己面前飄落的戎裝照片,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滾落胸前,若不是孫水蓮拉住他,上官致遠差點沖向那茫茫的夜色。

“去省城路上要花錢,這錢你拿去當車費,”孫水蓮手裏拿出了一百元錢,“這還是解放街的那位米經理的女兒來過這裏,給欣欣付了一學期的學費,剛好還剩下100元。”孫水蓮見上官致遠坐在那裏獨自垂淚,於是把錢塞到他的手裏:“那女孩的媽媽前一陣子在這裏吃早點的時候,還問過我,說你那侄子是不是考上軍校了。我也以為你是考上了,就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沒想到你居然是不聲不響的回來了。”

揣着那一百元錢,上官致遠在富川縣城那個偏僻而狹小的火車站踏上了從省城武漢開往金華的火車,由於溫州還沒有開通鐵路,他只能到金華中轉再搭汽車去溫州。

看着火車喘着粗氣從武漢方向緩緩開進站台,上官致遠悸然心動,車身上“武昌——金華”赫然醒目,特別“武昌“兩個字,上官致遠知道那是米瓊如今讀書的地方,省城是大城市,也是每個人嚮往的地方,特別是寒窗苦讀的莘莘學子總是希望能在像武漢這樣高校雲集的大城市裏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如今,那對上官致遠來說卻只能是一個永遠遙不可及的夢想:當軍校夢再次隕滅,這一刻,他只能背井離鄉去沿海的溫州餬口謀生。

列車緩緩離開了站台,前面是武九鐵路上的那條長長的高架橋。這一路曾是自己熟悉的風景:在富川完中上學,他經常和其他同學一樣在晚飯後來此散步,他清楚的記得賴天陽和菊子在鐵路橋上散步的情景,也記得米瓊有一次來鐵路橋上找自己的情景,可這一切都已隨風飄逝。上官致遠希望這是一列開往省城的火車,希望這是一列開往他夢想彼岸的火車,希望那終點站上有一個人會笑靨如花的迎接他,希望那個翹首等候他的人是米瓊,可人生有太多的南轅北轍的運行軌跡,命運有時總是和理想背道而馳,再見了,我的夢想,再見了,我心中的米瓊!汽笛響起,上官致遠淚如雨下。

火車到達金華時,已經是晚上了,上官致遠知道註定要在金華火車站過夜了。他和衣而卧躺在一張長椅上,到了下半夜氣溫下降,上官致遠在長椅的底下拉出蛇皮袋,把一件夏常服上衣拿出來穿上。這時,他看到火車站內大多數人都在睡覺,可還是有幾個人在晃蕩:他們總是悄悄地靠近那些睡得很沉的人,不時伸手在那些旅客身上搗鼓着,看得出來,這些人應該是小偷。上官致遠看着這些像鬼魅一樣的遊盪的小偷,心裏很是鄙視,於是他躺在椅子上盯這些人,他想隨時出手去喝止他們。這時,大門口睡在地上有兩個熟睡的旅客被他們驚醒,已經翻身坐了起來。上官致遠可能是自己身上沒有什麼錢,他不用神經綳得那麼緊,一會兒的功夫他又睡了過去。可恍惚間,他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胸前划拉了一下。他猛的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果不其然是小偷在割自己軍裝的上衣口袋。看到上官致遠醒來,小偷趕緊逃走了。上官致遠摸了摸自己那個被割破的口袋,裏面是一副自己的中士軟肩章,原來小偷以為裏面裝的錢。

上官致遠一看自己的衣服被割破,頓時沒有了睡意,他乾脆爬起來去上廁所,並且暗中觀察這幾個小偷,他發現這幾個小偷總是不時聚集一個人的身邊,而那個人就坐在離上官致遠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背對着上官致遠。上官致遠於是假裝過去找座位,一屁股坐在那人身邊,然而當他看清那人的時候,上官致遠驚呆了:原來這個人居然是孫中第。兩個人都吃驚得叫了起來,孫中第更是沒想到在軍營服役的上官致遠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上官致遠告訴孫中第自己在部隊裏的遭遇,孫中第唏噓不已。最後他問孫中第說,你怎麼干起了這個?居然還成了這些小偷的頭?孫中第告訴上官致遠,今年他帶着孫映雪本來打算去溫州打工,沒想到在金華轉車時,身上的盤纏都被火車站的小偷偷了個精光,一開始他只是想找到那些小偷報復一下他們,並且想把自己丟的錢給撈回來,沒想到後來干順手后就自已幹了起來。但是單幹很危險,容易被抓到,於是他加入了這裏的小偷團伙,由於他的兇狠好鬥,他慢慢成了這伙小偷的頭。

後來,孫映雪見孫中第幹了這個,她覺得太危險就獨自去了深圳。看來,孫中第和孫映雪之間和種種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其實,上官致遠知道,孫中第從小就喜歡和孫映雪在一起,閑來沒事他最喜歡談論的女孩是孫映雪:什麼來了初潮,什麼時候**鼓了起來,孫中第總會在上官致遠面前評說一番。

“你看,這都是你的手下乾的好事!”上官致遠指着自己的上衣口袋說。

“哦,是這樣,那丟了多少錢,我把他們叫來給你賠個不是。”孫中第說。

“我哪有什麼錢,連去溫州的路費都是姑媽給的。”上官致遠說著,把自己的那副中士肩章給拿了出來,“都是這玩藝兒給惹的,不過這可比錢重要,是我拿來做紀念的。”

“致遠,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本來我都想你應該在軍校里讀書了,那肩上應該扛的紅牌牌,也不至於要這個肩章做紀念。”孫中第說。

其實上官致遠沒有想到他以這種方式和孫中第見面,感慨之餘,不免遙想當年:中考失利的上官致遠只考上了朝陽高中,壓根兒不想再上學,還是在富川一中上學的孫中第來信說動了上官致遠,他不知道,究竟是孫中第信中的哪一句話讓自己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讓他做了這一生都不後悔的決定:上高中,考大學。至今那封信,上官致遠還珍藏在自己的抽屜中。只是沒想到,命運給他們兩人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當年相約要改變自己命運的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一個成了金華火車站的“賊王”,而另一個如同喪家之犬,惶惶之中只能去修路謀生。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滿升,上官致遠說。

說著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上官致遠要去搭汽車趕往溫州,他對孫中第說:“中第,這終究不是個路子,你還是趕緊去溫州找個工作吧,這樣下去會很危險的!”

“我也知道這不是條正道,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溫州我是要去的,等哪天我在這裏幹得煩了,我就去溫州找你,不過,你們那修路的活兒,我可幹不了。”

剛到溫州工地的上官致遠用一個蛇皮袋裝着襪子和衣物,完全一副民工的打扮。但是細心的人還是一眼能看出他的與眾不同,一副修長的身材透着幾分儒雅和瀟洒,舉手投足中有一種軍人的果敢和堅毅。

“別再擺出你當兵時的那副丑架子,這裏是工地,我們都是民工,是在這裏賣苦力!”孫有福不無奚落地說,他沒有想到上官致遠這慫又這樣失魂落魄的回來了,原還說指望他考上軍校,現在倒好,兵役都沒有服完提前退役了,誰知道這貨在部隊裏犯了啥事。

白天在烈日下抬着那沉重的水泥隔離墩,到了晚上肩膀火辣辣的疼,這還不說,主要是工棚搭在西山西路的大榕樹下,旁邊就是會昌湖那片溫州市區最寬闊的水域,特別的招蚊子,即使點了蚊香,蚊子照樣來襲擾,上官致遠躺在那懸空綁在樹上的床板上,完全沒有睡意。工地上的工友有的人去逛街去了,也有的人鑽進旁邊的錄像廳里,靠在地低下的工棚里,孫有福正在算着這幾天的工地上的帳目。孫有福承包了西山路所有的水泥隔離墩安裝工程,這裏的活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他這幾天正在打算着尋找新的工程。

“哇,那**那麼粗,看着真帶勁……”

“那女的把酒倒在身上,從*上流下來,那男的用嘴接着……”

夜已經很深了,幾個看完錄像的工友先回來了,他們一邊洗漱一邊津津樂道地談論着黃色錄像的內容。

轉眼間工程已經收尾了,這天由於收工早,上官致遠來了興緻一個人爬上了西山上的法果寺。

法果寺位於風光幽美的西山山麓。坐北朝南,始建於清康熙三十八年,至今已有近四百年歷史。有人說科學盡頭是哲學,哲學的盡頭是宗教。對於弘揚佛法利濟眾生的宗教場所,總是讓人心生敬畏,上官致遠沒有過多的逗留。

在法果寺的山那邊應該是景山動物園,上官致遠想在去武漢前去動物園去玩一下。

遊覽過景山動物園后的第二天,上官致遠就跟隨孫有福來了武漢,幹了整整一個多月。前幾天,上官致遠在掄大鎚時把腰給扭傷了,所以不得不卧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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