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戎馬關山北

第26章 戎馬關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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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嶽華山,位於陝西省渭南華陰市境內,南接秦嶺,北瞰黃渭,扼守着大西北進出中原的門戶,自古有天下奇險第一山之稱。

上官致遠對華山的最初認知來自那部著名的老電影《智取華山》,他沒有想到自己現在在華山腳下成了一名現役軍人。上官致遠所在部隊的前身是王震的三五九旅,曾在老山前線打過仗,新兵連的連長和指導員都是在老山前線回來的,在老山蹲過貓兒洞。

提起老山、貓兒洞和那場發生在祖國南部邊陲的自衛還擊戰,上官致遠並不陌生。其時,上官致遠正在上初中,班主任經常在晚自習的讀報時間給大家讀一些有關自衛還擊戰的文章,正是這些文章給了上官致遠關於老山和貓兒洞最初的印象。當然這種印象是膚淺的和抽象的,而如今卻接觸到當年從硝煙瀰漫的戰場上走下來的英雄。比如,班長告訴他當年以一曲《血染的風采》而家喻戶曉的戰鬥英雄徐良就在這個師另外一個團。

華陰市華山腳下,某部大禮堂,全體的新兵都在那裏聽華陰市黨史辦公室人員在那裏作當年解放軍智取華山的英雄事迹報告。作報告的人有的是當年參加過智取華山的戰鬥英雄。幾乎所有的新兵都聽的津津有味,禮堂里不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此時,上官致遠坐在位上不時用一個小本子上記着什麼,班長陳雲海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以為上官致遠在作筆記。其實,上官致遠是在寫日記,入伍已經有半個多月了,上官致遠一直養成了記日記的習慣,他要把自己的軍旅生涯用筆真實的記錄下來。

在過去的半個多月里,上官致遠感覺到在部隊的生活真是很緊張:新兵剛入伍的頭幾天是觀看部隊在老山前線作戰的實況錄像,接着就開始進入緊張的軍訓。每天那機械的三大步伐和體能訓練把人累得半死,晚上睡下后還得提防緊急集合。這樣一來,上官致遠寫日記的時間都沒有了,於是他在這個空檔里寫一下日記。

四班長陳雲海這時發現了上官致遠有點不對頭,因為老戰鬥英雄講到自己和戰友在華山背面這樣的扣人心弦的地方,他還在寫,表情好像不激動。於是陳班長過去把上官致遠的日記沒收過來后便交給了排長何建光。

聽完報告后,新兵都帶回營區,上官致遠心裏有點七上八下的站在隊伍里差點聽錯了口令。這時他聽到有人喊他,原來是戰曉強,這時上官致遠入伍半個月來第一次見到戰曉強,而戰曉強就在三機連對面的七連。

“立正,稍息,向右轉,齊步走!”排長在下達口令,這時他發現排里的藏族戰士央布加轉反了方向,於是大聲說:“央布加,出列!”

“到!”誰知央布加只是大聲回答一聲仍是跟在隊伍的後面往前走。大夥不由偷着笑起來。但排長沒有發火。

原來央布加根本就聽不懂漢語,他在訓練時只能看別人立正稍息或轉體的動作做出來后再跟着做,所以站在隊列里他總是比別人慢半拍,快了就會錯。由於央布加的這種情形會影響排面的協調,班長讓原來在隊列中間的他站在隊列的最後面,而其實他比原來站最尾的小個子阮小山高多了。

中午吃過飯後,排長把上官致遠叫去了,他看了上官致遠的日記覺得他的字寫得好想讓上官致遠下連后當支書。上官致遠聽排長並沒有批評他便長吁了一口氣。他在排長的抽屜里看到一本相集便拿來看了一下,裏面全是在西安陸軍學院時拍的照片。在以後的日子裏上官致遠就經常去翻排長的那本相集,他看到排長在軍校里的那種生活,不由對軍校充滿了神往,於是他也夢想有一天能像排長那樣穿上神氣的軍官服。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新的一年來臨了,連隊特意讓指導員給新兵進行了節日安全教育。指導員是在老山前線下來的,他的塊頭很大。他說在老山時那些越南鬼子扛起來就摔。蹲在貓兒洞裏的時間太長,現在他都過早地謝頂了。指導員說著便摘下帽子,上官致遠看到指導員頭上的頭髮差不多都掉光了,而這樣看上去人也顯得很老。

指導員正在談着的時候,這時排長進來跟他說了幾句話。原來連里有個新戰士節日裏想家在鬧情緒。指導員便立即批評了這個戰士說:“我當年當兵的時候,有個戰士因身體不合格部隊要把他退回去,他哭着求部隊首長把他留下來,他說部隊好,部隊有白饃饃吃……”

翌日,是新年的元旦,連隊裏排了節目和共建單位南洞村搞了個軍民共建聯歡會。上官致遠在這個晚會上第一次見識了秦腔,那種聲嘶力竭的喊,那振耳發饋的震撼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只有這八百里秦川,這樣的一片黃土地才能孕育出和它一樣稟性的秦腔。

“上官致遠,聽說你唱《三國演義》主題曲唱得好,上去來一首。”班長陳雲海過來對正在聽秦腔的聽得入迷的上官致遠說。

由於這幾天電視裏正在播放《三國演義》,上官致遠在部隊閱覽室里看電視的時候喜歡跟着哼,居然讓他模仿得惟妙惟肖,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但這時真讓上官致遠上去唱,他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上官致遠,來一個,上官致遠,來一個……”這時排長在旁邊鼓動大家用拉歌的方式讓上官致遠上台。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着急,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戰士們的掌聲更熱烈了。

上官致遠漲紅了臉便鼓起勇氣站了上去。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歌聲唱得雄渾而激昂,頗有楊洪基的韻味。

戰士們的手都拍紅了,指導員在旁邊不由讚許地點了點頭。

元旦的早晨,上官致遠早早地醒來了。他驚訝地發現窗外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就這樣陽曆1995年的第一天在雪花的無聲飄落中來到了。上官致遠慢慢地走到窗前欣賞那粉妝玉砌的世界。由於元旦放假三天,此時的上官致遠的心情像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一樣的寧靜,原本緊張的神經現在得到了鬆弛,而那往日紛繁喧鬧的世界此時在潔白雪花的覆蓋下顯得靜謐祥和而博大,給人一種獨特的心靈洗禮。上官致遠除了喜歡在秋天看蕭瑟秋風中片片枯黃的落葉墜地外,他更喜歡在冬天的雪野里獨自行走,那在腳底下發出的聲音就是冬天最美妙的樂章。

“上官致遠,你的信!”正在上官致遠看着窗外的雪景而出神的時候,小個子阮小山把一封信遞到他的手中。上官致遠接過信一眼就看到信封上的“武漢音樂學院”的字樣,裏面好像有照片。

拆開信,信里的照片和賀卡出現在眼前,背景是黃鶴樓,照片上的米瓊依然是那樣的清純和脫俗,她似乎比以前更增添了一種成熟和自信的氣質。

米瓊在信里告訴他許多在學校里的奇聞軼事。看得出來,她很熱愛象牙塔里的那種忙碌和充實的生活,字裏行間透出一種奮發向上的精神。最後,米瓊在信中提到黎小牛到她的學校中玩過幾次。

想到黎小牛,他心裏真的有點羨慕,他清楚地記得黎小牛去上學的前一天,黎大牛在自己的家裏擺了幾十桌,陽辛鎮的各樣的頭面人物幾乎都到齊了。上官致遠想要是自己也能像黎小牛一樣的到武漢讀書多好,或許此時正和小牛米瓊他們徜徉在節日的街頭。

“上官致遠,照相去!”小個子阮小山不知在哪裏冒了出來。

上官致遠於是收起照片和班長等幾個人往外走,他注意到寢室里的人比較少,只有少數的幾個人在連隊的俱樂部里唱卡拉OK、下象棋和打桌球。不過新兵剛來的那陣子只能在室內活動,就連上廁所都得打報告,而現在就稍微自由了點。

走到外面時,偌大的閱兵場上已有許多的戰士在那裏拍照了,而遠處那雄奇的華山此刻也是銀裝素裹巍峨地聳立在那裏。

上官致遠和阮小山先照了張合影相后,再換上班長的常服以華山為背景照了單人照。班長則說等以後操槍了,帶上槍到華山去照相才叫帶勁。

三天的假期很快就過去了,新兵的訓練又開始了。每天除了操課外,晚飯後和睡覺前還要搞體能訓練:像什麼掌上壓、鴨子走路、單雙杠和仰卧起坐等……繁重的訓練不但讓上官致遠晚上的睡眠特別好,而且飯量比以前讀書時大大增加。

一天的早飯時,開飯前照例是唱歌,一首,《戰友之歌》由於沒有唱響,連長一聲令下說帶回,於是值日的各班長又把各班帶回,重新整隊去飯堂唱歌。

指導員在開飯前照例是訓話:“現在訓練的強度遠遠還不夠,有些人就開始受不了,吃飯前唱支歌都沒勁,同志們,這說明你們的精神面貌還不行,唱歌不是件小事情,歌聲里有士氣,歌聲里有軍威!……在春節以後,訓練的強度會更大,到時候大家有沒有信心迎接挑戰?”

“有——”這聲音響徹雲霄,戰士們其實肚子早已是咕咕叫了,可還是憋足了勁。

“這還差不多。”指導員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接着語調輕鬆地說,“不過吃飯前提個醒,別把肚皮撐壞了。聽說七連有個叫戰曉強的兵竟然一頓吃了28個饅頭……”

聽了指導員的話,戰士們都鬨笑起來。其實連隊裏的饅頭做得鬆軟可口,每個不到一兩重,餓極了的戰士們往往一口能吞下一個。但是每次規定只能拿一個,只能坐着吃,不許說話,所以吃飯時就只看到去蒸籠里拿饅頭的人像走馬燈似的,飯堂里除了吃飯的聲音,剩下的就是戰士拿饅頭來回穿梭的聲音。

上官致遠聽說戰曉強吃了28個饅頭多少有點不信,於是這次吃飯時他故意吃多點,看自己的極限是多少。吃下12個后,上官致遠感到自己還能吃幾個,於是又去拿,這時他發現那個來自甘肅,臉膛紅紅的戰士蘇社教居然一次拿了兩個,只見他把兩個連在一起的饅頭猛地捏迅速抓在手裏往回走,而被抓成一團的兩個饅頭看上去像一個,就連他在吃的時候都看不出來。上官致遠不由佩服蘇社教的手段來,看來在連隊規定的8分鐘裏吃完28個饅頭就得費點心思了。果不其然,8分鐘過後,班長在外面吹哨子了,上官致遠把吃剩的半截饅頭放了下來去外面集合了,這一頓,上官致遠才吃下15個饅頭。

晚上,新兵都集合在閱覽室里看《新聞聯播》,班長讓戰士們都蹲在地上看,排長說是練習蹲姿。新聞剛完,上官致遠便感到左腿失去了知覺,好像腿已不是自己的一樣。上官致遠咬着牙,此時他想站起來活動一下,或換成右腿的姿勢,可是一抬頭主看到排長那虎視眈眈的目光,周圍的戰友雖然都呲牙咧嘴的,但還是在堅持着,電視早已是看不進去了。他們或許有的在想父母,有的在想昔日的戀人或好友……可不管他們在想什麼,有一個想法肯定是一致的,那就是盼望班長早點下命令去休息。然而四個班長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新兵的難受勁,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三國演義》。

“班長……”一個聲音響起來,但是沒有了下文,上官致遠定睛一看,原來是央布加,由於不會漢語,他叫了聲班長就在那裏手足無措了。

“央布加,你要幹嘛?”排長見是央布加便笑着說。

這時央布加雙手捂着下身,身體後仰,做了一個男人小便的動作,同時嘴裏發著“嘶嘶”的模擬小便的聲音,原來他是要小便了。

“哈哈哈……”閱覽室里的所有戰士都不由大笑起來。何排長差點笑出了眼淚,見他那滑稽的模樣便揮了揮手說去吧。

小個子阮小山見機會難得於是也向排長請假上廁所,排長說你是去偷懶的,快去快回吧。誰知一會兒阮小山來報告說央布加在廁所抽煙。排長說,上官致遠你去看下吧,你好像堅持不去了。上官致遠一聽趕緊起身去廁所,他只輕輕喊了一聲央布加,央布加像觸電一樣彈了起來,手中的煙飄然掉落在地上。

十點正,熄燈號吹響了,遠處的隴海路上不時傳來火車開過的“隆隆”的聲音,上官致遠靜靜地躺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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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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