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一葉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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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姜菲的樓底下,樓下的窗戶是亮的,姜菲可能在裏面。上官致遠讓林思思等在下面,他上去取手稿。
上官致遠在門口徘徊了片刻,舉手敲了敲門,可是好久裏面都沒有動靜。
“菲菲,菲菲!”上官致遠邊敲門邊喊。
“別喊了!她去外面喝酒去了。”旁邊一個女租客說。
“喝酒去了?”上官致遠有點疑惑。
“是的,她這一陣子好像精神狀態不怎麼好,總是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女租客一副慵懶的樣子,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靸着拖鞋下到樓道了,“小姜,上面有人找,看你喝成什麼樣了……”
“喝醉了多爽,我回去美美的睡一覺……”是姜菲的聲音。
上官致遠聞訊趕緊下樓,只見姜菲就坐在二樓的台階上,上身穿着紫色的毛衣,把頭埋在臂彎里,一個淺紫的背包放在旁邊。
“菲菲,你怎麼喝起扶酒來了?”上官致遠用力扶起姜菲,讓她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致遠哥,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怎麼一直不來看我?”姜菲聽到上官致遠的聲音,抬起頭來,說話時,酒氣噴到上官致遠的臉上。
上官致遠幫姜菲打開了房門,扶她在床上躺了下來,姜菲死死的抱住了上官致遠,開始狂熱地吻了起來。
“致遠哥,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姜菲喃喃地說著,打開了床頭燈。
“菲菲,門還沒有關好。”上官致遠把鑰匙放在姜菲的口袋裏,想去把門關上,可姜菲卻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褳腰帶,開始動手解了起來。
“門沒關,怕什麼,我們把燈關上就行了。”姜菲執拗的勁頭上來了,隨手關掉了房間的燈光,床頭燈桔紅的燈光柔和地瀰漫在房間,散發出縷縷溫情。
“菲菲,別這樣!你都醉成這樣了,好好休息一下。”上官致遠用力掙脫了她的糾纏。
“致遠哥,我知道你跟別的女孩好上了,剛才我都看到了。”姜菲開始嚶嚶的哭了起來。
林思思還在下面等,上官致遠怕她一個人等得着急,想下樓去看一下。可姜菲哭泣聲音越來越大了,她翻過身來趴在床上,肩膀聳動着,這讓上官致遠想起了當年在沋河水庫邊上碰到她的情景。時光飛逝,當初一切的純樸和美好,都似乎再無法尋找。
“菲菲……”上官致遠側身靠在床上,在一旁勸着姜菲。
“致遠哥,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姜菲轉過身來撲到了上官致遠的懷裏,溫馨的燈光下,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生憐。
“哥,哥!”不知什麼時候,林思思上樓來了,她叫了兩聲,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聽到叫聲,上官致遠推開了姜菲,從床上站了起來並拉亮了電燈:“思思,她……她喝醉了……”
“哥,她是誰?”林思思話一出口,有點後悔自己不該這樣問,剛才她看得清楚明白,倆人至少也是個同居關係。沒想到上官致遠才出來就和一個女孩發展成這樣了。都說深圳沒有愛情,只有速食快餐,會不會他們也是屬於這種?
“她叫姜菲,陝西人。”上官致遠算是給林思思介紹姜菲。
“你是他妹妹?……請坐吧!”姜菲坐了起來,可能感覺頭暈,便斜靠在床頭上,她仔細地打量着林思思:眼前的女孩個頭和她差不多,但漂亮得讓她有點自慚形穢,她和米瓊完全是不同的類型,米瓊是個知識型女性,有點過分的矜持,而這個女孩卻滿身熱情似火,誰靠近她都會被她點着,但她絕不是那種膚淺輕浮的女孩,懂得分寸,知道進退。
當姜菲在打量林思思的當兒,林思思迅速瞥了姜菲一眼:紫色毛衣讓她想起方才在旅社樓底下徘徊的女孩,臉盤上妝容甚為精緻,眉眼、鼻子、嘴巴就像精雕細琢一般,但總覺得缺少點什麼?是江南女子的溫婉,是只有水鄉才能孕育出來的靈氣。這個女孩我哥怎麼會跟她混到了一起?
“哥,我們把手稿拿了走吧。”林思思並沒有落坐,房間裏其實也就一個凳子,它在上官致遠的身後,她提醒怔在那裏的上官致遠,“時候已經不早了,我們……”林思思說到這裏打住了。
上官遠跟姜菲說了聲,要把手稿帶走,就自己在房間的抽屜里把它給找了出來。手稿除了有點水漬,基本上保存完好。林思思把它放在自己背的小包里。
“菲菲,我們走了,你好好休息。”上官致遠柔聲地跟姜菲道別,可姜菲卻臉轉到一邊去,似在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街上的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大都是周邊工業區的打工一族,辛苦勞作一天之後開始了夜生活。
走在夜色濃重的街頭,走在燈火輝煌的人間,林思思習慣性拽着上官致遠的胳膊:“哥,她應該是你的女人了吧?”
“我們早就認識了,那還是在我當兵的時候……”上官致遠過了好一會才回答林思思,他的思緒又飛到在軍營的青春歲月,可往事又是那樣的不堪回首!
“要不你去陪陪她吧?”林思思試探着說。
“不用了,她也就那樣,可能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上官致遠說得輕描淡寫。
“你們也算是很有緣份了,能在這裏遇見真的很不容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認真的?”林思思很是感慨,最後單刀直入問了一個最現實的問題。
“我們膩在一起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是怎樣走到這一步的。可是,我心裏真的是無處安放她!”上官致遠這一刻在林思思的追問下才知道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原來,自己根本就不愛姜菲。
“那你打算怎麼辦?總不能這樣子稀里糊塗的過下去?”林思思這時鬆開了挽着上官致遠的手。
“我也在想辦法讓倆人的關係冷卻下來,可一見面總是……”上官致遠說不下去了……一直以來,倆人一見面總是親熱,總是做天下青年男女都熱切想做的事情,這事情讓他總是無力抗拒。
上官致遠自顧自的說著,沒想林思思已經落在後面了。
“哥,我走不動了,你得背我!”林思思站在暮色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怎麼可能,白天在大芬村穿高跟的靴子走了那麼多路也沒見你說走不動?”上官致遠沒怎麼理會林思思。
一直以來,思思叫他哥哥,從稀里糊塗的答應着,到最後的心安理得,溫水煮青蛙,這個天上掉下的林妹妹順理成章的出現在上官致遠的生活中。他一直在暗自猜忖這其中的緣由,可始終不得要領。當初,他曾一度臆想戴茹意是自己的生母,可馬上就否定這種想法;後來,把林克芹的手稿研究了個底朝天,也在其中找不到答案。當上海女知青黃知秋、本地青年女教師戴茹意介入林克芹、鍾高才和上官里仁三人組成的“鐵三角”之間的時候,寫到這裏已經戛然而止了。
現實生活中,林克芹和戴茹意最後成了一對,那黃知秋會和誰有一段情感糾葛呢?上官里仁?可從沒有聽養父提起?和鍾高才?這完全有可能!鍾高才風流倜儻春風得意,黃知秋和他是一對。可這樣,他們之間不是缺少點故事了嗎?或許,生活的本真遠遠不是這樣,和現實總是若即若離,有時還會貌合神離。
但讓人生疑的是,裏面有個男主公,應該算是男一號吧,名字叫一葉,女一號叫知秋。“一葉而知秋”,中的“一葉”的生活原型應該是林克芹,而“知秋”就是黃知秋。這樣說來,林克芹原本愛的是黃知秋……
“哥,你想過沒有?我為什麼叫你哥?”林思思站在原地不動,她的話算是擊中了上官致遠的軟肋,這可是他一直想弄清楚的問題。
“你問我,我問誰去?……上輩子人造的恩怨,我哪知道。”過了好一會兒上官致遠才說出這句話,他記得離開林思思家那一天,就讓她別再叫哥了,她現在卻又這樣問起。
“那你就不想知道?”林思思已經走上前來了。前面就是公明廣場了,此時,正是戶外活動的黃金時間,人忒多。其實,從田寮沿松白路一路走來,還是有點距離,林思思可能是真的走不動了。
“我們在這兒歇會兒,免得等下你又要我背你。”上官致遠提議。
“哥,我想爸爸了!”在廣場的一角坐下來后,林思思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走在你身後,你的背影特像爸爸!”
“是不是讀朱自清的《背影》走火入魔了,你想爸爸了怎麼扯我頭上了呢?”上官致遠話一出口,看到林思思似是動了真情,有點後悔這樣說。
“老鄉,你有空出來玩啊?”阮秋香從廣場的一邊走過來招呼,她看上去臉色有點憔悴。
“秋香,今天沒有加班?”看到阮秋香,上官致遠顯得很是熱情。
“幾乎天天十幾個小時,沒日沒夜的,好不容易今天出來喘口氣。”阮秋香看到旁邊的林思思,“廠里的同事啊?”
“我是他妹妹……聽口音你是通羊人吧?”林思思媽媽戴老師是富川東遠人,1971年以前東遠屬通羊管轄,她聽出阮秋香口音是那一帶的。
“是的,你聽出來了,那你也是……”阮秋香很是意外。
“我是富川人,到深圳來看我哥。”林思思看到阮秋香身軀很嬌弱,病懨懨的樣子就像林黛玉,好像一陣風就會吹倒似的;此刻,她覺得自己取和筆名“黛玉”有點名不副實。
“秋香,問你個事,明天是不是《大鵬灣》的編輯要來找你?”上官致遠想起阿興、孫中第的話。
“是的,這不是我特意請了假嘛……我就是想把工資要回來。”阮秋香拿出了一張名片,“呶,這是上次我們去《大鵬灣》雜誌社時,那個編輯給的,聽說他是富川人。”
林思思把那張名片接了過去,上官致遠看到那名片果然是俞美詩的。
“哥,要不我們明天跟俞美詩見一面吧,我倒想會會他。”林思思提議說。
“也行,我們今天回去休息吧。”上官致遠看到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了。
上官致遠把林思思送到旅社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上官致遠呆了半個小時打算聖曼廠。
“哥,要不你別回去算了,這麼遠。”林思思一看時間已經是零點。
“那哪成?”上官致遠不假思索。
“我是說,你在這裏再開個房算了。反正我們一起聊一會兒。”林思思說著把徑直去了前台,說再要開一間房。
“你怎麼不早說?最後一間房剛剛有個旅客打電話來預訂了,人馬上到,還是個雙人間。”店老闆如是說。
林思思遲疑了片刻道:“那要不我跟那個旅客換一下吧?我們住那個雙人間!”
“雙人間得加點錢的……”店老闆狡黠地說。
林思思二話沒說從口袋裏拿出了五十元錢說:“夠不夠?”
“夠了!夠了!”店老闆接過錢立馬在抽屜里翻找鑰匙,“你那間房我還得去收拾收拾……”
“哥,房間弄好了。”林思思手裏拿着鑰匙,一進來就說,“走,我帶你去吧。”
“你還真開了間房啊,不嫌浪費!”上官致遠這時有點睏倦了,於是跟着林思思去了樓上的雙人間。
“這還是個雙人間。”上官致遠進房后看到兩張床並列擺放在不大的房裏,中間是個床頭櫃。
“你甭管是什麼間,有張床睡就行了。”林思思笑着說。
“怎麼你倒反客為主了,這些事應該是我幫你張羅才對。”上官致遠一屁股坐在床上,他有點累了,坐上去就靠在床頭上。
“你是我哥,什麼客呀主的?”林思思說完就出去了。
一會兒,她拉了個箱子進來了,老闆跟在後面用種怪異的眼神看着斜靠在床上的上官致遠。
“思思,你這是……”上官致遠詫異看到林思思把行李箱拉來了有點詫異。
“沒房間了,就這一間雙人間,還是跟別人的換的。”店老闆接上話茬說,“你們上半夜睡兩個床,下半夜睡一個床,多省事啊,開兩間房還得樓上樓下的跑。”
“你會不會說話啊?我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林思思一聽店老闆的話就有點火了,啪的一聲把房門給關上了。
“思思,要是沒房我回去不就得了嗎?這麼折騰!”上官致遠在床上坐了起來。
“這不是挺好的嗎?一人一個床!”林思思把行李箱裏的洗漱用品拿了出來,準備去洗手間洗臉刷牙。
熄燈后,明明累得不行的上官致遠失眠了,黑夜中他翻了一個身。此刻,林思思也沒有睡:“哥,你不是跟我說去中山找你姐時在女宿舍睡過的嗎?怎麼?跟我同居一室就睡不着了?”
“思思,你還沒睡啊,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上官致遠覺得自己剛才太優柔寡斷了,早點去聖曼廠就好了,現在搞得兩個都失眠。
“哥,我會不會愛上你!”這句話從黑暗中飄來特不真實。
“扯淡!小丫頭片子說夢話是不是?犯什麼迷糊?”上官致遠有點驚異林思思的直白。
房間裏是好長時間的沉寂,可是誰都知道對方沒有睡。
“哥,什麼時候回富川,你可要到家。”林思思對去年上官致遠回去抗洪沒有回家耿耿於懷。
“收到!”上官致遠迷迷糊糊地說。
“哥,那部小手稿還有一部分……”林思思似乎沒有睡意。
“什麼,還有一部分?”其實,林思思的這句話讓上官致遠徹底沒有了睡意。
“是的,那一部分被我媽媽藏起來了。”林思思說得一字一頓。
“為什麼?為什麼把那部分藏起來?”上官致遠撐起半個身子,側向林思思發問。
“為什麼藏起來,那你得回去問我媽。”林思思說,“不過,那一部分被我無意中看到了,我只是假裝不知道。”
“那裏面都寫的啥?‘鐵三角’的關係後來是不是破裂了?”上官致遠有點迫不及待。
“那裏面除了上一輩子人的熱血情懷青春夢想,還有他們的愛恨糾葛……”林思思的話語氣顯得有點沉重。
“你不用賣關子了,竹筒倒豆子說個痛快!”上官致遠已經坐了起來。
“看把你急的,你躺下來聽我慢慢跟你講,反正我們今天就當徹夜長談罷。”林思思給上官致遠講述了後面的大概內容。
上官致遠算是聽明白了:當上海女知青黃知秋和本青年女教師戴茹意介入“鐵三角”的生活后,上官里仁由於比較傳統古板,加上家裏訂了娃娃親,非但沒有參加這場愛的角逐,倒成了穿針引線的紅娘。這樣四個人毫無懸念的就像中寫的一樣,男主一葉和女主知秋是一對,剩下的成了一對。只是後來,知秋因知青政策的改變回了上海城,原來的愛情生態平衡被打破,於是男主一葉和本地青年女教師走到了一起。
這故事情節幾乎和上官致遠當初的設想一模一樣。
“哥,裏面還有我們的身世……”林思思所說的快要接近上官致遠想聽的核心內容。
“那你說說吧?”上官致遠故作平靜。
“一葉生了一個孩子!”林思思說的在上官致遠聽來並不是秘密。
上官致遠淡淡的說了句:“那孩子不就是你嗎?”
“你就那麼肯定?”林思思說。
“一葉而知秋,本來是絕配,可他們有緣無份。”上官致遠道。
“哥,我磕睡了……”林思思說到這裏實在有點倦了。
快要天亮的時候,倆人終於沉沉的睡去。恍惚中,上官致遠聽到林思思在夢中喊“爸爸”,可能她是真的思念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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