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哪裏,都不能沒文化!

第6章 到哪裏,都不能沒文化!

“並非如此。小妹你如果一定要知道,還是問你二哥吧,他人之事,未經許可我不能言傳。”陸青面色柔和,不動聲色直起身,離遠了一些,語氣十分堅定。

哎!平日裏他也算把我當做妹妹,照顧有加,還以為從他這裏好下手。

但同時,我內心裏有一絲意料之中的感覺。

說起來,平日裏,陸青和韓二多半在一起,但在府內眾人口中,風評卻大相逕庭。

韓二長的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卻是個急躁脾氣,說話直來直往的,也不給人留面兒,下人常避之。相比之下,陸青素來舉止謙謙有度,氣質溫潤如玉,處事上更是難得穩妥細緻,相處起來輕鬆多了。所以,若說是要拼個人氣,陸青可比韓二得人心的多。

然而和他們接觸久了,加上我從沒真正把自己當做這個世界的人,看人時多幾分旁觀者的意味,才隱隱覺出,陸青的本性實則比韓二疏離冷淡些,接近容易,親近難。

儘管他對人一貫溫和有禮,可除了跟韓二,甚少有多餘的話,總是不經意間,以一種妥帖禮貌的方式拉開距離。難得的是,他這種疏離,讓人不得親近,卻又渾然不覺。有些下人還因為覺得備受禮遇,兀自在少年淡然的眼神里如沐春風。

我也是過了好些日子才覺出,陸青對我雖好,舉止神態間總有層隔閡,禮節多過於親近。

不過,我真心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人的性格千萬種,每種都有存在的意義,況且古人也推崇君子之交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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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碰了個軟釘子,此時我還是有些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我二哥,肯定不會告訴我的。”

“告訴你什麼?”一個響亮而疑惑的聲音突然冒出。

“潤兒的事啊。”我隨口一回,立即反應過來,換上一臉諂媚的笑:“二哥,你怎麼出來了,嘿嘿。”

“看你出來搞什麼鬼,果然,在背後議論我。”二哥先是一臉運籌在握的得意,然後突然變了臉色,“你說什麼,潤兒?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我還不及招認。韓二一臉怒氣,“我知道了,是卿吟那個瘋婆子。”

他咬牙切齒道,“以後你別跟她來往,還有潤兒的事也別再提了。”說罷,冷哼一聲,甩手就走。

不能提?這就像故事看到懸疑處,卻發現結尾那一半不見了一樣令人沮喪。

我幽怨地看了一眼陸青,他倒是鎮定自若。

“你們不說,我也能問出來。”我丟下這句十分無力的氣話,正要離開。

“小妹。”陸青在身後輕聲呼喚。

“你想通了。”我轉身時已迅速換上一副循循善誘的表情。

“你寫的是什麼?”陸青自動忽視了我的臉,手裏捏着的正是我剛寫的字條。

“不就是——我在外等你。”我沒好氣道,猛一下想起來,剛才一時大意居然寫了簡體漢字。

“一共五個字,好像都寫錯了。”

“呃,我想,我可能在習字方面……不太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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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寫錯字條以後,我就意識到,光能看懂還是不行,這裏又沒有手機電腦什麼的通訊工具,遠距離交流全靠書信,如果不會書寫這裏的文字,以後要外出尋找線索,必將會有不少麻煩。

還是要找老師系統學一學。可想起二哥對王夫子的描述,我默默決定還是先去打探一下情況再定。

這天下午,我睡醒來,眼見還早,輕手輕腳摸去了位於府內韓二他們上課的書齋。書齋外壁有一扇低矮的大窗,為了室內明亮白日裏敞開着,十分適合躬身在外偷聽。

屋裏傳來一個明顯較為滄桑的聲音,應該是王夫子的。他正激情昂揚的吟誦着什麼,我極力辨別,大致聽出是在講不同社會角色的處世之道。想來也是,二哥他們已經學了這麼幾年了,當然不會是在學習習字,我這一趟,怕是白來了。

“夫子,為將之道,首尊君命,這個講的並不全對。”突然,韓二哥清脆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夫子越來越高亢的吟誦之聲。

“韓且行!”王夫子的分貝忽的拔高了。

“夫子,你別急。我不是故意貶低這篇勸道,不過這裏的為將之道,確實有點不妥。您想想,如果是在平日,將軍自然不能以功高倨傲,行事必以君王聖言為則,不過要是在戰場上,聖上就不如將軍身處其境能夠見機行事,要是還是一味守君命而動,誤了戰機,豈不是愚忠?況且,聖上從皇宮裏面傳令過來,肯定要耗去不少時日,那時候,局勢早就變化……”

我聽着聽着,不禁一笑,這個韓二哥,平日裏脾氣急躁,如今惹惱了夫子,自己卻還不緊不慢說個沒完。不過,他說的倒在理。所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你兀自打斷我,做出此等無禮之舉,還鼓噪不休!看來是之前罰的不夠重。我今日再給你上上這門規矩課……”王夫子十分惱火,完全沒把韓二哥在理的話聽進去。

“夫子,等你念完,必然是讓我們誦書,誦書時候又不能講話,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說?”韓二不怕死的又一次打斷了夫子。

“況且我說的又沒有錯。就拿幾年前的事來說,鎮守北域那個聖上欽點的大學士戶平,就是一味遵着臨行前聖上說的‘固守北疆’,卻不顧到任之時,北面宵蠻在城牆外突起爭王內杠,原本緊急的情勢轉眼成了天賜良機,他就只是閉門守城,等那群蠻子們安定下來,又成了近年屢掃邊疆的禍害,我父將只得常駐邊城才能平息禍患。”

“戶平大人謹遵君令,是得到聖上嘉賞的,況且他調回京城,也是升職而動……”夫子駁道,轉而大吼:“不對,韓且行,我不是跟你討論這個,你現在給我出去站好!半個時辰后再進來領尺罰。”

我這下明白韓二哥為什麼說夫子酷愛刑罰,因為夫子實在氣的夠嗆。不過,就我看來,韓二所言確實沒錯,有些文人學識淵博,但是實在不是為將的料,那個戶平罔失軍機,不處重罪就不錯了,還升職了。看來這個國家,不是太寬容,就是太尊君了。

“咦,小妹?”我正想着,卻見韓二昂首挺胸走出來受罰,看到我,疑惑出聲。

我還不及讓他噓聲,就聽見夫子一聲大吼,“誰在外面!”

這下沒法藏了,我吸了一口氣,挪到門口,無比真摯地叫了一聲:“夫子好。”

王夫子約莫五十來歲,精瘦精瘦,一襲簡單的布衣,一張沒什麼出奇的臉上長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他打量我時,韓二哥突然插口道:“夫子,這就是我娘視作珍寶的么兒,韓且歌。”

王夫子斜眼過去,道:“你不必擔心,壁外偷聽雖為不齒,但念在初次,也就罷了。”

他看向我眼中有幾許探究意味,欲言又止的模樣。據說這夫子在府內教書已久,多半對我的離奇遭遇也知情。

“你來這裏為何?”王夫子開口。

我默了一瞬,決定實話實說:“我想來學習字,就在外面聽了一會,剛想起二哥他們應該早就學過了。”

夫子沉思了片刻,嘆道:“你境遇不同常人,有此等向學之心,也是難得。”

我見他臉色緩解許多,鬆了口氣,便琢磨着,是不是該說點什麼客氣話,然後趕緊開溜。卻又聽到夫子道:“既然你有心,那麼我當成全。今後,你在他們下課後過來,我單獨教你習字。”

啥?我還未反應過來,夫子一臉鄭重宣佈,“韓且行,陸青,你們今日的課就到這裏,先回去吧。韓且歌留下,習字課就從今日開始吧。”說罷,聲稱去取些書來便先離開了。

我呆愣了。這……也太快了。拜師不是還需要什麼程序嗎。即使沒有程序,薪資還沒談好,怎麼、怎麼就開始上課了?

韓二哥在一旁沉重地說道:“小妹,你這又是何苦呢?”

陸青也走出來,面上有些擔憂,“小妹,夫子一向嚴厲,今後你習字要多加用心。”他一定是想起了我那個五個字全寫“錯”的字條。

我默然無語,哀怨的目送他們離開,心中懊惱,今日午睡醒的實在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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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情況並沒有我們預想的那麼凄慘。

事實證明,只要不是韓二哥這等“頑徒”,夫子還是較為和藹可親的。而且夫子的脾氣很好琢磨,只要尊師重道,外加在夫子傳授聖上名言之時適當表達自己的敬仰聖賢和向上之心,夫子會如同春風般溫暖。

夫子教得細緻敬業,將字形字意的組成緣由分門別類傳授。由於很多字與簡體漢字相通,而我歷經多年學海鍛煉,智商也算夠用,所以經過夫子一個月的獨門小灶,我學的挺快,起碼現在基本的讀書寫字沒什麼問題了。這讓王夫子十分欣慰,同樣欣慰的還有我娘,多次差人送滋補湯藥到將軍府旁側的夫子居,以慰夫子勞苦。

眼看臘月將至,王夫子向我娘告假,說要回家與家中老母和妻子一同過年。這是個慣例。此前每逢此刻,我娘便早早準備好一輛馬車,備上豐富的禮品,在王夫子臨行之日,與韓二哥、陸青一路送行至鎮門前。

今年不同的是,我也加入了送行大隊。

王夫子略有些詫異,畢竟我也不是正式的學生,但看的出,他還是比較讚許的。

“韓且歌,既然你也來送行,那麼有些話,我便當著你的面說吧。”夫子與我娘等人客氣一番后,突然轉向我。

這話聽得有點奇怪,我忙仰臉肅穆。

“憑心而論,你習字的速度驚人,天賦異稟。”夫子捻須道。

娘在旁微微一笑。其實這裏女子普遍不需習文,但她順應了我的請求,同時想着我跟着夫子學點知識,將來也不至於淺薄,如今看來,是遠遠超越了她的期望。

“不過,習字最不能貪圖捷徑,必須經過苦練。但我看你有時寫字卻心存討巧之心,隨便精簡,此舉必須改之。”夫子鄭重說道。我心裏一驚,平時練習時候,為了記得快,有時會在草紙上把簡體漢字標在旁邊,沒想到夫子連這也發現了。我雖不能與他明說,但他的教誨卻是真心,於是我恭恭敬敬躬身答應。

夫子點點頭,自語道:“非關習字,人生亦是如此。”說罷,向眾人行了謝禮,登車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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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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