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怎麼來了
閨房內,許秋白畫完一幅丹青,輕輕的吹乾墨跡,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星月依偎在她腳下,用力的撕扯着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偷來的小魚乾。
阿然在御醫房裏一呆就是半天,忙裏忙外的給她煎藥,連關係最好的路明夷近來都因為夜明珠的事情許久沒有露過面了,許秋白愈發覺得無聊。
許秋白有些百無聊賴的望着窗外的青石小路,她閑賦在這蘭秀宮裏太久了,整日裏除卻繪幾幅丹青,逗逗星月,就再也沒什麼可是消遣的事情可做了。
她有些懷念鎮國公府的日子,雖說平日裏被禮法所束縛甚少踏出府門,但京中每逢十五的廟會,許言還是允許她帶着阿然逛一會兒的。
還記得小時候,自己貪玩,跟着蘇子辰跑到街面上玩耍,被爹爹足足罰站了兩個時辰,站的腿都酸了,爹爹才肯罷休。
爹爹說過,她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小姐,她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要學會舞針弄線,在手下翻出幾朵蓮花,不能老跟着蘇子辰那個臭小子到處瘋跑。
還有爹爹給她請了她不喜歡的幾個兇巴巴的嚒嚒,整日把她困在府門裏逼着她學那些枯燥無味的功課,還有年幼時的子辰哥哥,總是在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翻到鎮國公府後院的牆頭上對着她扮鬼臉。
爹爹從來不知道,她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可她卻不喜歡,她喜歡坐在梨花樹下,烹一壺花茶,靜靜的看着她的子辰哥哥習武。偶爾他走過來歇息片刻,她還能替他倒倒茶,陪他說說話。
往事轉眼落寞,許秋白忘着剛完成的畫作微微一笑。
算時辰,阿然也該來了......
許秋白耳邊響起腳步聲,阿然走進來,手裏端着的漆紅色的托盤上擺着一碗濃稠的湯藥,嗔怪的說道:“小姐,喝葯吧。”
太醫吩咐過她,要讓小姐盡量躺在榻上,不要起身活動,可每次阿然前腳出府門熬夜,許秋白後腳就起身,她勸了多少次,許秋白總是這麼無動於衷,一點也不聽勸。
阿然把葯端給許秋白,許秋白接過葯碗輕輕晃動,碗裏一坨粘稠狀的物體隨着她晃動的幅度左右搖擺。許秋白皺起眉頭,“阿然,這葯怎麼與往日的有些不一樣?”
許秋白近日的病情愈發嚴重了卻渾然不知,因此阿然今日熬藥特意加大了葯的劑量。
阿然近前來,瞅了一眼碗裏的湯藥,打趣的說道:“小姐莫不是眼裏長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這與往日的葯湯一般無二的呀!”
許秋白搖搖頭,端起葯碗,咕嚕嚕兩口灌了一半下去,苦的她連忙喊着阿然拿了幾塊甜糕壓了壓這苦澀的舌頭。
“小姐,你就全喝了吧,剩一半也不是個事啊。”阿然急的端起葯碗作勢就要往許秋白嘴裏灌下去。
不是她不喝,實在是這葯有點難以下咽,許秋白攥着阿然的手腕,“一會兒喝!一會兒就喝!”
一碗葯,喝的一波三折。
外面,頭上裹着一層紗布的穆凡邁着悠閑的步子走了進來,咳嗽了兩聲,聲音淡淡的說道:“病了就安心吃藥,這麼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阿然舉在半空中的葯碗在手裏停頓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家小姐。
也不知為何,阿然望着穆凡格外的害怕,每次他的出現都會讓阿然有些不知所措。
穆凡身旁的小公公見兩人沒有任何反應,清了清嗓門厲聲喊道:“大膽,見了陛下還不下跪!”
許秋白望着穆凡得意洋洋的笑容一瞬間有些恍惚,這個笑容像極了在廟會上搶了自己糖吃的蘇子辰。
他怎麼來了?許秋白抽了抽鼻子,一雙眼看向穆凡,緩緩起身,扯了扯阿然的衣角,“見過陛下。”
阿然緊跟着也喊道:“見過陛下。”
穆凡不緊不慢的搓了搓手,開口屏退了下人,又轉過頭來略過許秋白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阿然。
許秋白會意,鬆開阿然的衣角,“阿然,你先退下吧。”
阿然的了吩咐只得一邊邁着步子往外走,一邊不情願的囑咐着許秋白:“小姐,記得把葯喝完。”
“阿然,等等。”許秋白指了指腳邊的星月。
阿然輕笑一聲,這是要說些什麼,連畜生都聽不得了......
阿然去而復返,從許秋白腳邊抱起星月,對着穆凡福了福身,緩緩的退出去了。
自從星月上次被葉尋兒送回來以後,性格溫順了不少,對阿然時不時的挑逗也不怎麼排斥,這一點倒是讓阿然高興了好久。
穆凡見阿然關上了屋門,撩了撩衣擺,走到凳子前坐下了身子,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你也坐下吧。”
許秋白不為所動,臉色有些不悅的斜楞了穆凡一眼,“不知陛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初次在辟寒宮裏見面,兩人就有言在先,尋常無事,不必碰面。即便是後來許秋白需要穆凡的幫助,也都是約好時間趁着月黑風高,四下無人的時候照面。
“你去幫朕除掉一個人。”穆凡端起茶杯,在嘴唇上抿了一口,不緊不慢的說道。
許秋白有些不解,“陛下的暗夜不是行殺人索命的勾當嗎?為何要來找我?”
穆凡有些無奈的長嘆一聲,“朕不想取她性命,朕只是想讓她出宮去。”
許秋白想了想,“陛下是指明夷?”
穆凡的話讓許秋白想起了近幾日蘭秀宮裏的傳言。
傳言說護國公七女路明夷每日午後都舔着臉跑到辟寒宮裏纏着陛下,大肆獻媚。還有些喜歡嚼舌根的宮女到處議論着路明夷為了能見上陛下一面,不惜去勾搭避寒宮的執衛......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穆凡沉重的點了點頭,抬起一雙深邃而又鋒利的黑眸望着許秋白,“答應朕,不要傷了她。”
路明夷喜歡穆凡,許秋白心知肚明,可她沒料到,他對於路明夷的喜歡所作出的最大的仁慈僅僅就是,不動用暗夜......